云默再次摇摇头,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出门去。
慕老头眼睛撩开一道缝隙,嘟囔一句:
“我当然知道穆老二不是善茬!我不甘心把你们性命归穆老二掌。
我儿子才华能力都不缺,运气也很好,为何不能——纵然做不成皇帝,我也要不羡再不受人摆布,戏文里常说的,人臣巅峰,可辖制帝王。”
卷毛同云薇意识交流,汪汪汪。
云薇笑着摇头,慕老头野心还挺大的。
卷毛:其实书中云默能成事,也有安国公的帮忙。
云默不完全拼爹,可安国公同老太后的存在,的确给了云默不少的优势。
皇宫中,皇上醉了,被他叫进宫的安南伯等陪酒的人也喝醉了,唯一还维持清醒的人只有诚国公。
他眼见着皇上放浪形骸,胡吹一阵,搂着安南伯的脖子吹嘘他抱过的女人都是极品。
安南伯一辈子都摸不到优秀女子的脚丫子。
诚国公嘴角抽了抽,此时不是皇上,是曾经的小流氓穆北玄。
“二哥……”
皇上踹开安南伯,摇摇晃晃走到诚国公身边,身体一软靠在诚国公肩膀上,喷着炙热又满是酒气的气息,大咧咧说道:“二哥说,我是不是比老大强?
你曾说我一事无成,只能靠着老大,没有一技傍身,打仗领兵都不太行,可我做了天子。”
皇上一脚踩在酒桌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诚国公,说道:
“天下是我的,美人也是我的,杨家女公子——呵呵,是我的妃子,曾经大哥爱慕过的谭家姑娘给我生了儿子!
数以万计的百姓尊我为主,百万雄兵归我趋使,天下人才尽归我掌握,二哥,我比大哥强,是不是?
他只留给我一个山寨同一个机会,我却给老穆家打下了万里江山!”
诚国公点头道:“他不如你!”
皇上咧开大嘴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人在喝醉后,最是感情丰沛,皇上如同杨妃所料,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他看似霸气无双,精神上一直绷得很紧,今日安国公假死去找亲儿子后,皇上很难受。
“养儿子好难啊。”
皇上流泪道:“阿阳怎就不是我亲生……倘若阿阳是我儿子,我现在好过太多了,再不用犯愁。”
这些话,皇上清醒时绝不会说出口。
大皇子让他有点失望,但亲生的总要比养子强。
“皇上,您喝醉了。”
诚国公连忙按住皇上,警觉的目光扫过四周。
安南伯等人已经醉倒,呼噜声响亮。
郭太监等奴才又都在外,他不用担心旁人听了去。
”没醉,朕没醉,你不让朕说,还是惦记着高庸王,朕知道你不甘心,想拥立高庸王。”
“不是。”
诚国公不管皇上是装醉试探,还是酒后吐真言,他不会承认。
“陛下,高庸王只能为王,留他一脉荣华富贵,我已对得起老大知遇之恩,老大在世,做得没皇上好。
他比杨公还要纯粹,无法似您打下万里江山。”
皇上又笑了。
“这话朕爱听,不过朕很难相信你呀,朕都封你独女为宁县主了。
二哥一直很聪明,怎就不明白朕的心意?”
诚国公抿了抿嘴角,垂眸说:“我还是高庸王的姨夫。”
皇上倒在软塌上,手臂撑着脑袋,自有几分潇洒随意。
若不考虑相貌,诚国公觉得皇上此时那身气质同穆阳倒是有几分相似。
“朕给你个机会,把宁县主嫁给旁人,哪家都成,别嫁高庸王。”
“皇上……”
“啊,朕累了,要去睡了。”
皇上抄起酒杯砸向房门,当一声巨响,郭太监连忙带人冲了进来,皇上懒洋洋说道,“抬朕回寝宫。”
“遵旨。”
郭太监让侍卫散开,指挥着小太监上前抬起软塌。
八个小太监抬着有点沉,便又叫来八人。
皇上在软塌上哼着小调,渐渐睡熟了。
诚国公捏着酒杯,面色晦暗莫名,这是诚国公府彻底同高庸王解绑的最后机会了。
不是今日过多的波折,大皇子着实辜负皇上厚望,皇上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留给诚国公。
倘若大皇子有穆阳的实力,皇上不会在意高庸王,还有一切不稳定的人。
哪怕皇上带着疼爱亲儿子的眼光看待两人,不得不承认大皇子不如穆阳。
皇上只能自己帮大皇子清除掉不安分,且威胁皇位的人。
高庸王,闽王,杨妃,不安分的朝臣,野心勃勃的西凉等等……甚至是靖王!
诚国公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漆黑的夜色中,他没有坐马车,一人在寂静空荡的大街上徒步走回公爵府。
巡逻的卫士见到诚国公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道路。
翌日,回来后在书房枯坐一夜的诚国公只是把宁县主叫来,直接说道:”过几日宫中开设女学,你也去吧。”
“爹,我……我不想拜云薇当老师。”
宁县主对着手指,“我还比她大两岁呢,平常都是一起玩的人,突然间她高了一辈,我不适应,老师更是叫不出口。”
“糊涂,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上课时你可称她为师,平时你们也是至交好友。”
“可是……”
“没有可是!闺女你要记得,你是我亲生女儿。
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你这脑子整日装得都是稻草,是该有个明白人好好教你了。”
诚国公一锤定音,神色极是严肃,宁县主被吓住了,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轻声问道:“爹是不同意我嫁给表哥吗?”
诚国公一时无言,认真回道:“我不仅有你一个女儿,还有你哥哥,以及依附于我的亲族,你能劝动高庸王——罢了,他不会听你的。”
宁县主眼圈红了,呜咽道:“那我嫁给谁能保住咱们家?保住父亲的荣华富贵?您直说就是,我……我嫁过去,偿还父母的养育之恩。”
诚国公面色一瞬褪去大半的血色,食指点着宁县主,胸口似塞满了石头,沉闷至极,颓然道:“我有一点理解皇上了,儿女,儿女都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