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幽永远也想不到,萧穹所说的旧识竟是春申江畔的树,碑。
春申江畔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美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春生夏死的花草,五年一换的灌木,甚至连一些高乔,仅仅因为枝干腐朽碍了观瞻便被掘起更替,所以数年之间萧穹在春申江畔的旧识便已经不多。
只剩下那座高高的碑,以及几株挺过了炙热霜寒熬炼的高乔。
但最是没变的却是一个角落里的红枫,这家伙最能经历世道的熬炼,以至于与萧穹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于是萧穹就在这红枫的角落里坐下,看着江畔来来往往的人。
莫明幽觉得无聊,于是四人便约在了不远处的茶厅,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江景。
对于他们而言,春申江十几来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一次掘几株草几丛灌木实在是很寻常的事情,寻常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
萧穹看着人来人往,也在等着该来的人。
潮令是一群意气着要压服天下出头人的人,这样的人是没有耐心的,让他们跟萧穹一样空耗时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魔都也不允许有空耗时间的人站在头筹。
所以一个穿着中山装,面容儒雅随和的中年坐在了萧穹的身旁。
只看面容,无论谁也想不到,这样儒雅随和的面容下,竟有着一颗压服天下出头人的心,但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是这样,讲究泰山崩而色不改的心怀。
“潮令,姜来。”
中年伸出手来,他坐得很直,本就高耸的身材显得更为硬朗,俯瞰着卑着肩的萧穹。
萧穹很多年没有这样正式被一个人问候,他不由得立起身子,回握住姜来的手。
“萧穹,字如纸。”
问候完,萧穹又耷回了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把身子摆得直挺,他的眼里是流逝的时间,而在流逝的时间面前,人是卑弱的,在流逝时间的面前,永恒好是一种奢望。
姜来不知道萧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来的目的。
“你来了,就是一种宣争,我们总是要分个高下的,在哪儿,你来定!”
姜来看着春申江,但他眼里的春申江与时间无关,他眼里的春申江就像是这座城市的无数英杰,浮沉起落,现在潮令漂在上面,现在萧穹要把潮令压下去,现在潮令不想下去。
“我来,只是因为我要去南海!” 萧穹道。
“去南海的路太多了,春申江只是这千万条的一条。”姜来道。
“可是我就想走这一条!”
姜来回头看着萧穹: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心头的意气吗!觉得凭什么潮令一句话,就要让你回头。”
姜来摇了摇头,“所以你是有争心的,所以你也不算无辜!”
姜来起身,“这座城市容不下庸人,我们自觉不是庸人,就为了这分自觉,我们都该受下这分代价。”
萧穹摇了摇头,轻轻的道:“我喜欢看着春申江,但是我更喜欢看着墨水的蝶,我与这城没有缘分,是不是庸人也就没有关系。”
“可是你来了,你人踏在了这里。
从你踏上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有关了。
魔都的人很多,傲气的人也很多,许多人说你们楼外楼是天底下最傲气的人,我们觉得我们才是!”
姜来走了,话不投机便不用再多说,他该说的也本都说完了,他也本就不是来讲道理的,他只是来告诉这个人的。
如果今天来到这里的是心苦,或者刘恨,或者凤朝歌,这三个人里面任何一个人,姜来都不会来这里。
因为心苦是一个让世间和尚都无地自容的和尚。
刘恨是从南到北,把能打的不能打的都打服了的武夫。
凤朝歌是凭借九剑压得天下刀剑客这一世都抬不起头的纯粹疯子。
萧穹不是,他还没有驱散过这个世界的风云,所以风云都不畏惧他,风云都想着吹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