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啧,外戚之家我还真是不好走得太近!”李至刚心中暗道,“敬而远之吧!”
就这时,他余光瞥见远远跑来一人,刚才还挂着笑的小模样顿时不翼而飞。
等那人跑到他前头,刚要行礼的时候,马上开口呵斥道,“什么时辰了?才来?”说着,又怒道,“本部堂还要等着你吗?”
来人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行礼道,“下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课税司从七品稽查司司库张振宗。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开口道,“是下官来迟了,请部堂大人责罚!”
李至刚的目光在张振宗身上打量,脸上不满的神色愈发的强烈。
官服半旧不新,袖口有些磨边儿了。
靴子似乎因为一路奔跑,沾上了不少泥点子。
腰间也是空空荡荡,腰带上连块暖玉都没有!
明明是官儿,却是一副穷酸相。
“你怎么搞的?”李至刚怒道,“就这个仪表?”
“下官....”张振宗很是无地自容,“下官住的地儿正好门前修路,出来进去的没个好地方...”
“你住哪儿?”李至刚怒问。
张振宗低头,“下官住在北安大街光禄寺丙字院儿...”
“嗯?”李至刚顿时一怔,“那不是光禄寺的库房吗?你怎么住那儿?”
那地儿距离皇城,可有十多里呢!
“下官!”张振宗愈发的无地自容,“下官在京师之中没有房产,只能暂时借住在光禄寺的库房之中!”
“没有房产不会租...?”李至刚又怒道。
“下官...没钱!”张振宗低头,声音愈低,“那点俸禄实在不好干什么的!”
没当官之前他想象的官老爷,定是锦衣玉食的。可当了官之后才发现,就那点俸禄在京城还真是什么都不够干的。
衣食住行,就这个住字,那点俸禄都解决不了。京师之中,莫说他一个七品官,就是五品六品的,住在南城大杂院的都大有人在。
而且除了住,衙门里的迎来送往人情礼份子是真的让人应接不暇。这家孩子结婚,那家儿子落地,他家母亲做寿,那家死了老子....
一份礼送不到,就要落人口实!
而且,他每个月还要固定往家里送钱,养活家里。甚至因为他如今做官了,家里还有不少人在他老家父母面前去打秋风。
“没钱?”李至刚哼了声。
若别的衙门的小官儿没钱,他李至刚信。可是若说课税总司的属官没钱,他还真有些不大相信。
眼看就是年底了,各省的税账现在都开始送往京师汇总。而作为稽查司库,张振宗别看官小,却有着莫大的权力。
就一句账簿的格式不对要发回重做,就能让一个行省的税官吃瘪。再来一句,账簿驳杂列举不明,要细细审核,就能让那些税官还有知府吃不了兜着走。
试想一下,别的地方的账簿送来之后马上核查没有问题。你的账簿却是被留在最后,反复查验, 就算没事你心里是不是也打鼓?
所以,课税总司衙门的炭金可是比其他衙门,要丰厚得多,多得多。
这些事,他李至刚都是冷眼旁观。
他也明白为官之道,下面的人就是狗,你不喂饱了也要准许人家在外头找食去,若吃都吃不饱,怎么看家护院?
吃可以,只要记得回家,记得职责,不能出格!谁出格,他李至刚现在不说,但都记在小本本上,回头狠狠的收拾。
“不敢瞒部堂大人!”
张振宗马上低声道,“这些日子是有各省分润了一些炭敬,可下官一概没收。”说着,顿了顿,“下官资历浅,只能做到自己不收!”
他是个后起之秀,若自己不收也不让手下的人收,那他这司库也做不稳当。
“你怎么不收呢?”李至刚抬着下巴问了一句,“你都穷得住在光禄寺的库房里了!”
“下官之所有今日,都是部堂大人的错爱提拔!”张振宗忙道,“部堂大人您清廉如水,下官怎能为了些许银子,就...枉费了大人一片栽培的苦心!”
“下官官职虽小,但却职责重大,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下官是您的下官,拿了别人的钱糊弄您,糊弄朝廷,或者....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不是忘恩负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