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鬼忍着心头的恐惧走上前去,只见那血尸的左膀和左腿像是被什么生生咬断,还不断有鲜血往外流淌。而身上其他亦是多道血坑,像是被巨大的尖锐武器所伤。待看清那血尸的面孔,白若鬼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眼睛喃喃:“容……容大哥……”
容令蘅,那个阴麓山的山贼头领,那个被破例收入私塾仙班的学生,音河姐姐的兄长,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想起容令蘅是博学山上的学生,白若鬼害怕地浑身颤抖,难道容令蘅是想强行从书院闯出来结果被魔兽所伤吗?
“妹……妹妹……”微弱的声音自容令蘅的口中传出。
他还没死!白若鬼连忙爬起,颤颤地抱起容令蘅,哭道:“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一定还有救的!”
然而,微弱的声音接着道:“妹妹……带我去见妹妹……”他不想在书院里坐以待毙,便是想出来,哪怕是一死,也想再见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一面。
白若鬼哭道:“好,我马上就带你去见音河姐姐,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如今,白若鬼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找紫木剑,索性拿起地上断剑当做飞行的媒介,御起而飞。
一路上容令蘅时而犹如死去,时而又恢复一丝生气呢喃两声妹妹,令得白若鬼心揪成面疙瘩。
每座有书院的地方都有一个医馆。白若鬼在子曰山呆过一年,自然熟悉医馆在哪。一番摇摇晃晃急速如风的飞行后,最终于空荡荡的子曰山医馆前落下。白若鬼拼命地敲门,喊救命,可是始终没有人开门。
手拍肿了,嗓子也喊得哑了。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于身后响起,“别敲了,没用的。魔族突然来袭,子曰山所有人都被吓走了。”
白若鬼回头,看着拿着灯笼的音河,茫然不知所措。
看到重伤成那个样子的容令蘅,音河却似乎早料到般一点惊讶也没有,平静地从白若鬼身上接过容令蘅,与白若鬼道:“别怕,我有办法救他。你和我一起把他带回我的住处吧。”
白若鬼连连点头。
不久,屋里,油灯微弱的光芒下,二人轻轻将容令蘅放到床榻上。
“怎么救他?”白若鬼迫不及待地问道。
音河没有回答,转身从床头翻出一把匕首,白若鬼吓了一跳,“音河姐姐,你拿匕首做什么?”
音河微笑道:“救他。白若鬼,可以帮我去橱柜里拿一只碗过来吗?”
白若鬼一听是救人,这才放下担心,点了一下头,连忙去拿碗。
音河轻轻抚摸了一下容令蘅的脸,擦去血污,俯下身子,在容令蘅的唇上印下一吻,“我爱你。”她说,然后将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令她身子剧烈一颤,坐不稳当,摔在地上。
白若鬼拿着碗回过身来,看着趴在地上被匕首刺中心脏的音河,吓呆了,连忙跑过去,抱起音河,“音河姐姐,你……你这是做什么啊?”声音发抖,几乎要崩溃。
音河却仍然勉强微笑,“救他。快用碗接下从我心口流下的血,然后喂给他喝。这样,便可以救他了。别怕,我不会死。”
白若鬼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按照音河的话去做,接下顺着匕首流淌出来的血液,然后将血液喂到容令蘅的口中。可是,容令蘅形同死人,根本没有喝东西的意识,白若鬼索性强行掰开容令蘅的嘴巴,一点一点的喂。
随着血液的进入,容令蘅的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开始愈合,甚至那断了的胳膊和腿都开始重生。
白若鬼欣喜道:“音河姐姐,你看到了吗?容令蘅他……”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地上,音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呆住,“音河姐姐……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
音河有气无力地笑道:“我不会死,我会和兄长一起好好地活。”
“真的吗?”白若鬼拼命地擦着眼泪,却擦了满脸的血。
音河点点头,“嗯,真的。我和兄长本就是一体,是天上玉皇大帝的儿子冀珩。冀珩一生自负容貌无人能比,日日迷恋于镜子之中,甚至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玉皇大帝不满儿子如此自负,打碎冀珩所有的镜子,并将冀珩关押在一个没有镜子可照的地方。冀珩为了能够再见到自己,拼命逃了出来,以一神化作两人,一个是兄长,另一个便是我,是想在人间自己和自己谈一场恋爱。遗憾的是,只有我一人继承了记忆,兄长没有记忆,所以也不记得约定。不过,我总算是等到他了,即便是等了十七年,还是将他等来了。相逢即是别离,我和他注定只能活下一人,我早已想好要为他付出一切。我会和他一起,好好的活……”
“傻瓜,傻瓜!”白若鬼泪流满面地骂道。
音河却笑得开心,忽而又收住了笑,“白若鬼,你说过,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一定要说,对吗?”
白若鬼连忙点头。
“那么,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瞒着容大哥,即便是兄长误会你,要杀了你,你也千万不要让兄长知道真相,不要让兄长因为我的死而内疚。待我死了,他便是完整的冀珩,一个重生的冀珩,万不能让他为过往之事再走回头路。这也是我与你的约定,一旦答应下来,如若违约,三生七世,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三生七世?白若鬼心中苦笑,她虚缈人,只有一生一世。“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容大哥知道真相!”
“谢谢你。”音河道完,缓缓合上眼睛,嘴角边的笑意渐渐冻结。
然而音河气息却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身体,在容令蘅的身上。
白若鬼看着音河一点点死去,而床上的容令蘅一点点活过来,耳边隐约再度回响起音河曾经说过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是能确定自己并不是人类。因为十六年来我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我唯一知道的,我在等一个人,等到他,把全部都交给他。这也是我留在世上唯一的理由。
容令蘅醒来时,看了看门前站着的手上身上都是鲜血的白若鬼,又看了看地上被匕首插入心脏而死的音河,神情一颤之后,眼眶几乎撑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