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延是风月场上的惯家子,总是涎皮赖脸的,他哪肯善罢甘休,又上前走了两步,正好挡住孔熙的去路,“我车就在旁边,我正好要往燕北女大那去,孔小姐介意我顺路送你么?”
任子延虽然挡了孔熙,却也只是稍稍往她那走了一步,并没有动手动脚,还算收敛。
可孔熙已经不高兴了,他怎么知道她是燕北女大的?孔熙被任子延烦得有些恼了,刚想发作,却听见背后有人唤她,“孔熙,你不是说要坐我的车么?”
孔熙和任子延同时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顾舒窈。顾舒窈假装才看见任子延,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你怎么在这?”
任子延挑了下眉,惊讶道:“我来法租界办点事,正好路过。嫂子,原来你也住这呀。”
孔熙听见任子延极其自然地唤顾舒窈嫂子,看了顾舒窈一眼。
顾舒窈和任子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装模作样,却也都不戳穿,只笑着绕圈子。
顾舒窈刚才在一旁大概听清了任子延和孔熙的对话,才反应过来,孔熙并不认识任子延。她突然记起上次带孔熙去帅府的时候任子延也在,难道是任子延一眼就看上了?
不过放在他们这些军官身上也不奇怪,女人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并不要多喜欢多用心,只要能让他们觉得新鲜刺激就好,而孔熙这样的大学生歌舞厅和戏院里可见不着。
顾舒窈拉过孔熙的手,孔熙稍稍一僵,却也没有拒绝。遇上任子延这样的人,万一他胡搅蛮缠起来,她一个女学生该怎么办?她正好想脱身,还好顾舒窈前来替她解围。
顾舒窈虽然和任子延不熟,但好歹之前打过几个照面,他和殷鹤成关系不一般,自然也不会为难她。
顾舒窈冲着任子延笑了笑,直接道:“孔熙上学要迟到了,我正好要去药房,我送她,先告辞了。”说完,拉着孔熙的手就走。
“嫂子的药房不是就在这法租界里么?”任子延不急不慢地笑着开口,叫住顾舒窈。
看来他清楚得很,顾舒窈笑了笑,也不慌张,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顺路这件事,只要我和孔熙都觉得顺路就成,你们军官事情多,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任子延虽然也是军官,或许是他喜欢笑的缘故,他并没有给人带来命令式压迫感,因此顾舒窈虽然防着他,应对他却十分自如。
顾舒窈让孔熙先上车,待顾舒窈将车门锁好后,孔熙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难为情地说了声“谢谢。”
不过,如果孔熙当初没有跟着顾舒窈去帅府,就不会被任子延纠缠,可她们谁都没提。
任子延摇了摇头,看着顾舒窈和孔熙一同坐上汽车离去,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眉头却越皱越深。
任子延其实昨天晚上才见了赵聚仁。
那次殷老夫人寿宴之后,赵聚仁和戴绮珠一个被收押进了军事监狱,一个被软禁在了一幢洋楼里,除了有人送一日三餐外,完全与世隔绝。当时潘主任见殷鹤成怒火大,建议枪决,不过殷鹤成却回绝了。
可他们两个逃了死罪却仍是不甘心,总叫嚷着要见少帅,赵聚仁更是写了一封信给殷鹤成,然而殷鹤成只看了一眼便撕了,之后也一直没有搭理,还下命令不准赵聚仁他们再向他汇报。
殷鹤成前往林北剿匪后,他的一些事务便交给任子延打理。任子延听说赵聚仁一直有要事禀告,而殷鹤成一直没有见他,任子延懒得被他烦,索性去瞧了瞧。
任子延原本就是个无聊的人,赵副官和戴秘书那几个人被殷鹤成关押的事,他之前便听说了,去之前他心里边大概也有了些盘算。不过就算赵聚仁要说的只是一些殷鹤成的风流事,他也不介意去听听。
果真,赵聚仁要说的只是些有关女人的事,大概是他曾经受殷鹤成吩咐去调查后,得到的一些线索,任子延听起来觉得有些琐碎。不过那个女人的变化,他也很感兴趣。
顾舒窈借着送孔熙的机会,在盛州城里四处逛了逛。虽然没人敢拦着她,但一路上她都被殷鹤成的三个侍从紧紧跟随着,其中两个侍从是亲兄弟,一个叫吴宝书,一个叫吴宝同,二十出头,却都是死心眼,只要一出洋楼,无论顾舒窈去哪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虽然都穿着便装,但张口闭口都是少帅,顾舒窈快被他们气得哭笑不得。而另一位侍从官则有四十出头,姓王,做事十分老成。有他们三个在,顾舒窈想偷偷跑去哪都不可能,不比从前在燕华女校送她上学的司机好糊弄。
顾舒窈去药房看了一圈,这几天基本上已经布置好了,顾勤山请人帮着挑了个良辰,过段时间就营业。顾舒窈被人跟着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先回洋楼。
一回去,发现洋楼里来了位贵客,罗氏正殷勤招待着。顾舒窈抬头一看,居然是五姨太。她坐在陈夫人旁边,正拉着她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