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再一次吹响,几位大君和王子带着护卫他们的铁骑兵也争着越过铁桥,但却没有一点骚乱,只有淡淡的尘土在马蹄后轻轻扬起。
科伦坐在大车里,小心地拨开一片布帘。这是父汗下令为他打造的大车,从西方进来的上好布料和木材都用在了这,这样的待遇就连平日里看似对他温和的哥哥们也眼红不已。
“你父亲哪点都不好,就是这笼络人心的事情做的漂亮。”大萨满翘着脚,揣着开盖的酒葫芦,脸上涨红着酒晕。
“笼络人心吗?”科伦低声自语,看着旁边一一掠过的铁骑兵,他们就像在追随一样,“因为父汗是草原上唯一的王啊。”
大萨满晃了晃晕乎的脑袋,又挠了几下光滑的头皮,“唯一的王?那只是奎尼炽君这个姓氏带给他的荣耀,有什么了不起的。”
“您不也是因为大萨满这个头衔才能得到大家的尊敬吗?”
“什么!”大萨满腾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忿地说:“我是靠人品和实力的好吗?”
“您的巫术确实厉害。”科伦由衷地赞许道。
“哼!人品也是。”大萨满听出了科伦的后话,无非就是变相说他人品不行。
科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您了解父汗吗?”
“他?”大萨满轻嘘一声,“高大威猛?强壮有力?这些算不算?”
科伦坐回原位,看了一眼满脸涨红的醉酒老头,莫名感觉有些好笑。部族的大萨满对大汗的印象居然是这样。科伦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共事那么多年的。
“不过……”大萨满喝了口酒,“你们奎尼炽君氏的大君倒是很少能让整个草原议会统一意见,在这一点上,巴姆萨还算有些本事。”
“几大部族之间也有不合吗?”科伦想套下大萨满的话。
“无非就是为了牛羊和领地,要不就是几个男孩看上了同一个女孩,小打小闹、小打小闹。”说到这里,大萨满不知为何突然深吸了口气,然后转了下话题,“小世子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还早吧。”科伦尴尬地挠挠头,“况且,没有哪个女孩子能看上我吧?”
“你可是世子啊。”
“弱到爆的世子。”科伦自己都笑了,“父汗应该也想不到奎尼炽君部还会有这么弱小的王子吧。”
“你想变强吗?”大萨满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可科伦的目光一直看着飘展的布帘,完全没有注意到大萨满脸上的变化。
科伦一阵无语,只感觉这句话的口气有点像城里那个卖破烂的半吊子老铁匠,每次都会对路过的人喊上一句“少年,你想变强吗?”。
“不想,快滚!”路人暴躁留下一句话。
“怎么?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吗?”大萨满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其实那样也不错,能多活几年,要不就是某位坐上王座的王子大发慈悲,把你送去远方的小部落里颐养天年。”
“那还能怎么样呢?”科伦失落地问了一句,这句话不仅仅是对大萨满问的,也是在问自己。
“当个萨满呗。”大萨满满不在意地说着,“你父亲不允许我教你巫术,那我教你星术总行吧,奎尼炽君的王子不能成为巫师,那成为一个星象师也可以啊。”
“不是只能成为武士吗?”科伦终于转过头来,可刚好大萨满的酒劲又上来,脸上虽然挂着严肃的表情,可怎么看都像是在认真地说胡话。
大萨满大手猛地一挥,醉上了头,“别管那么多,就问你学不学?”
“学……学。”马车剧烈地晃动,科伦口齿不清地吐出了这个字,只当是安抚这个醉在头上的老酒鬼。
“那……那就好。”大萨满高兴地灌了一大口酒,可马车颠簸得厉害,酒哗啦啦顺着袍子留了下来。
科伦连忙捂着鼻子,将脸靠在布帘上换气。他闻不得大萨满喝的酒的酒味,那可比一般的酒烈上许多,像他这样的一闻就醉。布帘缝隙透进来的风拍在科伦的脸上,冷得他直哆嗦,只听得见耳边的风呼呼作响。
“你父亲只知道巫术厉害,哪里会……会知道星术才是草原上最厉害的本事,早晚有一天你……你会叫他后悔。”
大萨满说完这番话,便倒在了车里,呼呼大睡。而科伦却什么也没听清,只能呼啸的风声和一个头着地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