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睬身后大人的责骂,找了一处“风水宝地”观看皮影,其实以崔英个头,待哪儿都能看到,偏偏她就喜欢挤,人高马大的她在孩子群里就像巨人,孩子长辈看她长得壮实,不敢去招惹麻烦。
看这后生面容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没有同行孩子,这就是自己喜欢看这些玩意儿,孩子长辈安慰自己,就当这人是个痴傻憨儿。
别人怎么想的崔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吃上一口栗子或苞米花,喝上一口香饮子,两年的闭关似忧愁入肚,就等放屁拉屎出来就彻底好了。
看到最后精彩处,将军一刀斩下土匪脑袋,满场叫好,崔英也不吝啬的给出掌声,没吃完的苞米撒出一些来,吓得她赶紧收手。
皮影演完就是例行公事的邀赏了,拿出铜盘转上一圈,围观皮影的孩子们献出长辈早就给好的铜板,少的一两个,多的三四个,不管给没给都会说礼节说上一声“多谢”。
转到崔英这里,看“他”只有一人,以为孩子已经跑了,这也时常有的,算不得事,没等走开,看到这个大高个抬手伸到盘子上面,手一松,“哈啦啦”,少说六七个铜板。
想不到还是个“大户人家”,皮影师傅赶忙谢道:“多谢大爷赏!”
崔英听到后嘎嘎怪笑两声,多给几个铜板还能被称呼大爷,这钱该赏。
旁边孩子们崇拜的看着她,单纯觉得长大就是有钱人了,而孩子长辈显然不是这个心思,尤其是听到那公鸭嗓的笑声,给两三个铜板意思一下就行了,一下丢出那么多,看衣裳不像是富贵人家,心疼不知道哪家养了这么一个白痴傻憨浪费钱财,这要是回去了还不得被家里人打断腿。
皮影师傅刚听到她的笑声也是被吓到了,不过看看盘子里的铜板,给钱就好似爹娘,再看回去音容相貌都变得赏心悦目了。
转悠到说书人这里。
看皮影的多是孩子带着长辈,说书这里就反过来了,要么自身一人,要么捉拿一样让孩子耐着性子听书,和崔英一样半大孩子少之又少。
不过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成家早的有钱都家用了,没成家的都在攒钱呢,少有不管不顾的拿着闲钱来听书的。
小马扎小板凳备着,还有小碗茶水可以喝,除了第一轮主人家帮你斟,后边没了还可以自己添,就凭这一条就足够崔英做常客了。
就是主家看自己眼色不善,没让她想明白为啥,洒脱如她抛到脑后。
搁谁家被霸占茶壶也会把她当作恶客,看在她可能掏钱的份儿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得嘞,又是该按规矩给钱了。
依旧是个铜盘,给了赏钱的,盘子叮当响后,主家也会喊出声“谢了爷”,“下次再来”之类的话。
说书的要给的赏钱一般要比皮影的多,崔英不知道这是为啥,就因为可以喝茶?有地方坐?可大家伙都是这样认为且也是这样做的,也只好随大流了。
铜盘伸到崔英面前,想着再充一回阔,从怀里捞出半把铜钱,才伸到盘子上,想起自己还欠着小景钱没还,这么大方可玩不了几天,还是省点儿为好,松开些手指落下两颗铜板。
说书人呆愣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狗大户只给两个铜板,那你抓一把铜钱出来做甚,显摆?
崔英的脸皮还是修炼不到家,尴尬的再次给了两个铜钱,剩下的揣进怀里,嘴里说道:“没了,真的没了。”
对方气得面皮微颤,就差脱口而出“我这眼珠子是出气儿用的么”,看这王八蛋身强力壮才没骂出口。
将近晌午,栗子苞米再买一份,算作借小景钱的利息,要不然下次就真借不到钱了。
回去半路想起什么,去了东城墙,找到妓馆位置,纵身跃上墙头,踮着脚尖溜进妓馆,寻着记忆中的路径摸进婉儿的房间,把怀里的苞米花放到她床头,替她理了理纷乱的发丝,在梳妆台上摆弄了一会儿女子物件,不动声响的又离开了。
才走出房间,心有所感的看向另一边,那个姓杜的帮主愁眉苦笑,“你不是高手也是个好手了,怎么做起事来偷偷摸摸的,与你身手很不相符。”她那张面皮实在太差了,杜诚武不用细看,只用猜,就晓得是她。
崔英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我就乐意这样,你管我!?”
杜诚武挥挥手道:“我可不敢管你,只是与你说说,以后你走正门进来就是了,我吩咐过弟兄们,不会阻拦你。”
看他还算识相,崔英就不打算打架了,自行走到二楼围栏,翻过之后跳上几步越过城墙回去了。
杜诚武看着离去的少女啧啧称奇,“真是个小祖宗啊!”
回到家里时,看到有个陌生女人,正背对着自己和师父谈话。
回想过往,几乎少有人能坐到家里闲谈,往往家门口说上几句就离开了,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崔英看去自己身上,没啥不妥地方,早前面皮已经扯掉了,栗子没有露出来,很好,就这样,走进院子和师父问声好。
穆鸿风早就看到她回来,不戳破她的惺惺作态,“过来,见过你王婶儿。”
在师父面前一定是好徒弟好弟子,施了一个晚辈礼,中年妇人惊叹道:“好高啊!”
被王婶儿拉着坐下,仔细打量着她。
崔英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她,只得时不时转着眼咕噜看看,妇人穿着一身农家少见的碎花衣裳,但又不像城里那种奢华布料,头上别着两朵红色头花,脸蛋上扑了些水粉,可那手法嘛,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道师父为啥还能淡定自若。
被称为王婶儿的妇人,越看崔英越喜欢,这么大块头怎么也顶半个牲口使唤用,再加上长的也不赖,自己这回说媒能说到兆安城里去,以后让那些用鼻子看人的城里媒婆高看自己两眼,说什么城外没有好货色,这不就有了嘛。
这崔丫打小就是城外的孩子王,注定难成美事,要是自己说媒给介绍出去,行当里的名望还不得涨一大截儿,到时城外第一媒婆不就是自己了,这事儿一定要给她说成了!
妇人拉着崔英的手夸奖道:“这孩子一看就是懂事儿的,穆老哥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穆鸿风听到后差点儿没笑出声,心道:“这个祸害懂事儿?懂什么,懂祸害?”用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尽量含蓄的点点头。
妇人又问崔英:“崔丫,告诉婶儿,你喜欢啥样子的男娃?”
听到她喊自己崔丫,崔英有些翻脸的意思了,直接把手抽回来,你一个新来的算老几,凭什么喊自己小名,也不管她说的话里意思,生硬敷衍道:“啥样的都不喜欢。”
听她这么说妇人有些急了,你可是我的香饽饽啊,名声我要,钱我也要,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崔丫,你看啊,你师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你也长大了,是不是该为师父考虑一下啊?”
少女扭头茫然看向师父。
穆鸿风一脸笑意玩味,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成了自然好事,没成也不妨事。
妇人看俩斗鸡眼一样不做声响,干脆一拍手,两笔买卖合作一笔,“崔丫,你不是还有一个师弟吗?”
“咋啦?”崔英还是犯迷糊。
“你俩年纪相仿,又是一起长大的,是以……”拿着两手拇指相抵道。
“啊?”崔英学着她一起比划手指头。
原来是个笨娃!妇人心里叹气,为了成事多说几句无碍,“你看,你师父拉扯大你们,可你们没师娘啊,如今你们长大了,轮到你们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妇人可劲给她挤眼睛。
崔英皱着眉头,推敲着妇人话语,而后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一脸震惊道:“还有这种好事?”
穆鸿风都被她惊到了,“这丫头这么想的吗?平时没看出来啊。”
妇人满心欢喜,“那当然是真的,要不你去问问你师弟。”
妇人看着去盘问的少女,心想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问出了那些话,整天一起过活,低头不见抬头见,早晚生出情爱来,这次说媒肯定成了,媒钱手到擒来。
崔英直接撞开屋门,屋内陈景正在看一本江湖传记,听开门声就知道是她,拿眼角瞥一眼,发觉她的怪异,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陈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少女似乎终于压抑不住,冲着他大喊道:“小景,你想让我当你娘!?”
陈景震惊莫名,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院里正在喝茶的穆鸿风喷出一口茶水。
王婶儿拔腿就往外面跑,穆鸿风紧跟着喊出:“王婆留步!”
王婆跑出几十步,回头看他没追来,远远喊到:“这媒人我不做了,以后你家里传出了龌龊事情,千万别说我王婆进过你家大门。
老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蠢的,小的被驴踢过吧。
我看你老的也不是好东西,反正你家我是再也不来了,你自家折腾去吧。”
说完啐上一口唾沫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