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下找人?”崔英哭笑不得,“你孙女身份尊贵,还是那贼人身份不简单?”
道人摇头道:“贫道家里还没落魄前,也就几个大钱可以使唤而已,跟‘尊贵’俩字不沾边。至于掳走我另一个孙女的贼人……”
道人叹口气道:“一无所知。”
崔英就要和他说句“完犊子了”,陈景拦住她那张臭嘴,若这人所言不虚的话,更不该话语中伤,说不得会让中年道人了无生趣。
陈景趁机问上一句佟道长孙女模样。
道长指着小珠儿道:“如今过去三年有余,该比小珠儿矮上半头,模样不太好说,既然是我佟家的种,不是一个模子,也是半个模子,别的不好认,但是那娃儿当年在娘胎里没养好,先天受损,发色枯黄,就凭这一点,不难找。”
陈景听完唏嘘,这般敷衍,估计外人帮不上忙,后边估摸要走很长很久的路。
落魄道人啃完三条鱼,微微八分饱,为了褒奖手艺,硬是挤出一个饱嗝。
填饱肚皮,心思也就活泛些许,捏着一根鱼刺剔牙,瞅着崔英问道:“若是贫道双眼无岔,道友该是女子之身。”
不等崔英回话,道人一副了然模样,“我晓得了,出门在外,平安为上,老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何小心都不为过,咱们走江湖的都该谨记。
不得不说,仅从着装来看,道友是个谨慎的人,往后闯荡江湖的日子,吃不得亏。”
崔英嘎嘎大笑,捅一下小景胳膊说道:“听见没有,被人评头论足一番,说我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啊!”
陈景正在给小珠儿挑鱼刺,小女孩刚才吃鱼被陈景看在眼里,并非不饿,只是嫌弃对付鱼刺麻烦。
斜眼看去崔妞,懒得理睬她得意嘴脸,短处被人夸奖,足够她得瑟好几天。
道人饱腹过后起身,打个道门稽首,这才自报家门道:“贫道姓佟,单字一个衍,暂无道号。”
陈景将手里剔去鱼刺的鱼肉递给小珠儿,起身拱手道:“野修,陈景,见过道长。”
崔英懒得动屁股,嘴里嚼着鱼肉道:“一样是野修,崔英,英雄好汉那个‘英’。”
佟道长伸出一手,后边驴背上的幡子飞来,被他抓于手中,竹竿往地上一戳,幡布抖搂展开,迎着明亮月光,露出上面大字。
斩妖除魔,捉鬼断怪。
幡布衬托,又有大义旗号,佟衍总算脱落几分落魄,有了那么一丝仙气。
却仍旧落魄。
一阵夜风刮过,将幡布吹卷过去,露出后边几个大字。
算命看坟,指点迷津。
年轻男女打量的时候,道人赶忙收起幡子,冲着吹风方向喝骂一句,“哪儿来的妖风作怪?”
佟道长被一阵风揭了短,难堪一回,仍是挤着笑脸道:“贫道本事多了些,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碰到村头,遇见大城,有些糊口本事总归是好事,不至于饿死是不是?”
崔英点头应和道:“对对对,江湖野修还有卖艺的时候,道长算命是看家本事,谁还能瞧不起?”
陈景不打算当滥好人,这位道长接下来该不会给两人算命吧?可真有本事的话,爷孙俩能沦落到这么惨地步?不能够啊。
佟道长正一下脸色,傲然说道:“两位刚才也看到贫道那一手了,不错,贫道便是一位有道修士。”
说完之后,眼珠来回在男女二人身上转悠。
崔英一时转不过弯来,开口道:“其实,我俩也是修士。”
佟道长手指重重一点,“吃鱼的那会儿,贫道就猜到了!”
猜?陈景有些迷糊了,他看出这位道长修为低微,难不成对方有高明本事,也能看出两人修为深浅来。
佟道长再次盘腿而坐,抖搂一下前摆,酝酿片刻说道:“你俩肯定才入修行门槛吧,虽然年纪不小了,错过幼年修行,路上坎坷是公认,怪不得他人,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好命。
不过也用不着气馁,年轻人不能倒于发轫之初,只要肯下苦功,等到贫道这个年纪,你俩应该也能混出些名堂来,须知晓,老夫只差两道门槛,便是金丹修士了,怎么样,厉不厉害!”
崔英先是嘿嘿怪笑,而后“嘎嘎”大笑,不解气的抱住小珠儿,一个劲蹭着小女孩脑瓜,“小姑娘,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爷爷,你可真不容易啊!”
陈景总算晓得了,这位道长感情看不出别人修为,又眼见两人年轻,就往矮处猜想,不过显然这次猜错了,大错特错。
佟道长看在眼里,神色剧变,慌忙问道:“咋的,贫道猜错了?”
崔英嘎嘎笑道:“蒙对了,道长厉害的紧,了不得,嘎嘎……”
陈景踹崔妞一脚,让她收敛一些,看去落魄道长,叹口气道:“道长别具慧眼。确实如道长所说,我俩才修行不久,赶鸭子上架一般,就出来闯荡江湖了。”
道人听完这话,总算找回些许自信。
不过崔道友屡屡笑场,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若被贫道猜中,该回以恭维才是,再不济也是微笑回应,这般放肆大笑,所谓何来?
小珠儿被人抱在怀里,不推开不挣扎,只是朝崔英脖颈处嗅了嗅,嘀咕道:“香。”
崔英扯开衣衫,自己低头闻闻,迷糊道:“我咋闻不出来?”
佟衍把孙女拉过来,惭愧道:“贫道带着娃儿找娃儿,时常走个十天半月不见村落,教不来娃儿礼节,尤其女娃娃。
搁以前,该是她奶奶拿手,儿媳妇差强意人,也能勉为其难,换作贫道接手,只会糙养,这不就弄的一身污垢,另带臭气熏天的,一路走来,我这孙女遇到外人就稀罕,逮谁都说有香气。”
爷爷抓着孙女脑壳,惨兮兮道:“可怜呦。”
小女孩大脑壳,随着爷爷手心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