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到熬过了乱世,却等来阿郎纳妾。
如后院那几个也就算了,可这个却是他少年时心悦之人,那时全心全意都在那娘子身上。
卢氏在心中叹息,她那时不知道,申屠家为了让他娶自己,愣是拆散了二人。
可嫁都嫁了,他们二人这么多年渐渐感情笃定,卢氏便想着阿郎心中应当会释怀。
却不知月前如何就又旧情复燃,且炽热无比,不可扑灭。
她原本只是心里别扭,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哪料到今日阿郎竟冒着犯夜的危险在外不归,卢氏这才慌了神。
比起一个青梅竹马,她更在意的是自家阿郎的安危。
申屠见妻子对自己这般关心,不由心中酸涩,他一心坚持将少年时的情人带回家,究竟是对是错?
只是不等申屠想明白,卢氏却说道:“既然阿郎要将人带回来,咱们总得提前准备准备,莫要让人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阿郎的心意淡了。”
卢氏的话让还没回过神来的申屠更愣了,他就那么直直看着自己的妻子,良久无言。
“怎么?阿郎难道还在怪我一时使性子?”
卢氏见他不理自己,未免有些伤心,脸上神情渐渐转为哀伤。
申屠这才回过神,忙不迭上前抓住卢氏的手,“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竟同意了。”
顿了顿他伸手将卢氏圈进怀中,声音轻柔地说道:“阿沅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这次我以为你不会点头。”
卢氏小名阿沅,从前只有父母和姊妹叫过,后来这些人中便多了一个申屠。
只是这几次闹别扭,她未曾再从申屠口中听到过这个昵称。
卢氏听他这么称呼自己,不由抽噎起来,“阿郎肯再唤我阿沅就好,妾以为阿郎再也与我不亲近了。”
申屠性子本就懦弱,这些年都是卢氏操持家业,他哪曾见过妻子这般,顿时慌乱得又是擦眼泪又是安慰她。
与申屠家算是温馨的一幕截然相反的,便是即将要入申屠家门的另一个女子。
她蜷缩在角落里,头发披在脑后一片散乱,上头甚至还挂着一缕稻草。
“阿爷,别打了,宣娘照做便是,照做便是。”
手持马鞭的男人喘着粗气,一脸的凶狠,“死蹄子,早松口多好,平白得了一顿打,若是那愣小子此时迎你入门,岂不是要露了马脚。”
他说着将马鞭朝墙角的桌子上一扔,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让自己的气喘匀些。
毕竟年纪大了,这一顿打下来,他累得不轻。
“你告诉那小子,半月后入门,到时候若你敢耍花样,老子铁定跟你鱼死网破。”
男人嘟嘟囔囔,大致意思就是即便宣娘去享福了,那申屠家的宅子也不是宰辅门第,他想混进去寻人不是不可能,她最好乖乖地孝敬好自家老子,否则有她好果子吃。
宣娘蜷缩在焦炉,身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疼,但心头那股被冲散了的喜悦更加折磨她。
她的人生本是无望的,申屠郎君是这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尽管微不足道,可总好过在淤泥里沉沦消亡。
宣娘那时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申屠郎君将自己纳为妾后,她可以和过去彻底切断联系。
可今日这一顿毒打让她清醒过来,不可能!不可能!
只要阿爷还是她的阿爷,她就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