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不远处有户人家,住的还是那种茅草屋,我从小就羡慕这些住在公路两边的庄稼户,认为他们都该是富有的。
现在都是一九九零年了,可这户人家居然还是房无片瓦,要不是看见房顶上的烟囱里有烟冒出,我还以为这里早就没人居住了。
既然有人,我就想去讨口水喝。
拴在屋边上的一条小白狗见到有生人过来就汪汪汪地狂叫,脖子上的铁链子比它的腿都粗。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从屋里出来,用手里的拐棍朝小白狗身上杵了几下。
“你个不长眼的畜牲,碰到贼娃子没见你这么凶。”
小白狗乖乖地钻到身后的草垛里去了。
“大娘,我是路过这里的,能不能在你这里讨口水喝?”
“陈医生,那有什么不能的?快到家里坐。”
她居然认识我?
其实并不稀奇,这里离石岗乡也就七八里路,只要是经常赶集的人对我都不陌生。
大娘给我端了一碗白开水过来,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中午陈小光家里的菜做得有点咸。
一碗水不解渴,大娘又给我端了一碗,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中药味,就问她家里是不是有病人。
“唉,是我的老毛病犯了,在屋里煎药呢,那副中药还是在你那里买的。”
我想了好半天,也没起有她这样一个老人在我那里买过药,只能问她有没有效果。
“效果倒是有,只是……,”
“大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让我退你钱都行。”
“不不不,陈医生你误会了,你当时说要连续喝几个疗程才见效,可我家里穷,只能把那副药反复煎了好几次。”
我去看了一下她家的药罐子,倒出来的药汁颜色清澈,都快没有了中药味。
大娘也知道一副药反复喝是没有效果的,所以她就每次喝一大碗,心想总比喝白开水好一些。
我看的有些心酸,我那里最贵的药也才四五块钱一副,一个疗程下来还不到二十块。
“大娘,你下次赶集的时候去商店找我,你是不是腰腿疼痛?到时我重新给你拿一个疗程的药。”
“多谢了,家里没钱,反正都是老毛病,将就着活吧。”
“不要钱,我免费送给你。”
大娘又要给我倒水喝,我告诉她不渴了,让她记得去找我。
“好好好,那我就先谢谢陈医生了,真没想到你今天会走到我们家里来。”
我没问大娘家里还有哪些人,她家屋前的树上晾着一些洗好的衣服,其中还有一条丝巾和手帕。
这个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地上还有一条被风吹掉的裙子。
等我回去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被罗芳芳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说我走的时候没有给她打招呼。
她今天在街道上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我,甚至还主动去问了张春梅,她不允许我以后再骑那辆车。
伍胖子和四婶也问我今天去了哪里,他们说罗芳芳急得都快发疯了,怕我骑车出意外。
“我是帮胖子说媒去了。”
胖子就不相信,“你别往我身上推啊,你这次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你他妈的还有没有良心?知道我今天为了你的事费了多少口舌吗?陈小光让你去朱家场见他,信不信随便你。”
见我发火了,胖子这才相信,激动得抱着我转了好几圈。
第二天他就要去朱家场见陈小光,还非要拉着我一起去。
我并不想去,今天的大胯和屁股有些疼。
中午我跟罗芳芳去加工房吃饭,走到街中心碰到了一个女人,她喊了我一声陈老板。
平日跟我打招呼的人多了,我只是对她笑着点了一下头,就继续和罗芳芳走路。
“陈老板……,”
她在我身后又叫了一声,应该是有事。
“你有时间吗?我是帮我妈到你这里取药的……,”
看到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就知道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