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海底贝壳时,相柳犹豫了,要带她进去略作休息吗?可又想到了冰晶球中的男女鲛人,若真的进了贝壳,她再醒来,是否会以为自己以相柳的身份应允了她?思及此,相柳狠了狠心,路过贝壳而不入。
一路侧抱着,贴靠着,终于捱到清水镇,相柳灵力高深,从未有任何时刻在海底游个水却发了浑身的汗,但这一回,从清水镇旁的滩涂上岸时,相柳几乎觉得自己是不是脱水了。
喉咙深处别样的渴,也不知是真的想痛快来一口酒,还是渴求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步上沙滩,驱动灵力将小夭的衣袍快速烘干,想了想,将她一身惹眼的红衣改换成青白素净的颜色,此时天色还亮着,带她回镇子上,还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终于,回家了。
直到真的把人放在卧房的床上,相柳才有了这样的实感。
小夭呼吸归于平缓,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估计此刻只是累及熟睡。相柳又去握住她的手,本只是想试试她的体温,但握住了,就有些不舍得松。她手腕内侧的经脉透着淡淡的青紫色,脉络分明,沿着嫩白的小臂向身体更深处蜿蜒,相柳不由地想起,在情动时分,她那里的颜色会变得更深一些,自己曾在她一遍遍喊出自己名字时,沿着那条经脉,细细地吻过……
【此处有老福特特别彩蛋喵!】
207 恨不起来的心,大概,是因为爱吧。
罢了,她还睡着,在她醒来之前,相柳希望自己对她尽量纵容些,因为她一旦醒来,自己势必要凶残以对了。
小夭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明明感觉有个温暖熟悉的身躯与自己并头而卧,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床榻上,身边空无一人。这里是哪儿?自己明明是跟着相柳在海底奔逃,怎么会到了这里?
小夭觉得右手有些奇怪,自己的右手,此刻好像虚虚地握过什么东西,虽然现在手中空无一物,但依然维持着虚握的一个手势,到底是梦里还是真的抓握了什么?小夭努力回忆,那不像是别人的手掌,但若说是手指又嫌太粗,莫非是什么棍棒武器?可也不太对,记忆里的触感,那里似乎温温热热的,不软不硬的,甚至还传来血脉跳动的节奏,相柳到底给自己握了什么?
小夭实在想不出天地间还有什么东西是这般性状,懒得思考,又去琢磨,相柳人去哪儿了?大费周章将自己带走,就是带自己来这么个简陋里略带温馨的小屋?他人倒溜了?听玱玹偶然聊到过神农义军的处境,恐怕这一两年他们只是勉力支撑着,依相柳的性子恐怕要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筹措物资上,所以,他是又去顾那群袍泽弟兄的死活了吧?
小夭就这么仰面躺在床上,懒得动分毫,脑子里也漫无目的地,想到什么就想一会,想累了,又认命地闭眼接着睡。反正相柳没出现,没“吩咐”,她按照承诺就只能继续这样呆着,小夭故作平静地躺平,但心底的怒意正在翻涌着小小火花。
相柳,你真行!
相柳,你不在最后一刻就是不来!
相柳,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抢婚之恩!
小夭安静地躺着,牙根倒是慢慢收紧了。想起在海底时自己哭到抽泣,而他,居然能面不改色,仿佛毫无觉察地只管往前走。
你行你厉害,相柳,就你会沉默!就你冷酷你高贵!
小夭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这一生绝不会再跟他说一个字!就算他跪下来央求,也不行!连个屁都不会给他!忽然意识到怎么会想到屎尿屁这种粗俗不堪的事儿,戏谑的情绪一起,人就没办法绷得那样紧,气愤似乎随着时间也在消解着。
从窗户透亮,直等到窗外转暗,小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是神族还是别的族群的疆域?这是一日过去了么?可相柳还是没有回来。他那样紧张营中袍泽们的安危,所以,这处藏匿自己的屋子应该离清水镇和他的军营非常遥远吧?
不知他是不是回营了?如果是,那么一来一回也不知到底要几日,小夭想起防风邶当年是五六日才露面,而瀛洲岛时,则需要月余,那么现在呢?总不会自己要等他数个月才能相见吧?
一想到也许会许久不见,小夭的心不知道怎么就松动了,若他来时,懂得服个软,不如就再原谅他一回吧?逃婚而已,逃都逃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起码他从没对自己在意的人出手,而赤水丰隆很可能也就是折辱了些男人的面子,恐怕都不会为了失去自己而伤心片刻呢,自己又为什么一辈子都不搭理相柳?莫非神族就比妖族矜贵?莫非神族就享有什么特权?这对一个妖怪而言,也实在不太公平。
不如就折中一下,若他懂得低个头,自己也哼哼哈哈地回应他几句,这总可以吧?若他上道儿一些,带给自己瀛洲岛时的海味海珍,那不如索性就原谅了他吧。反正……emmm这样是否也算一种形式的“在一起”?小夭想起自己送出的冰晶球,这才来了点兴致起身下床,在小小卧室里翻来覆去地找,可是横竖都找不到,也不知他将冰晶球收去哪里,总不敢吃掉吧?虽然说是给他的毒药,但那可是自己送出的信物呢!
小夭是下床才看见,遇来这卧室居然有两个门,一处应该是对外的大门,相柳没回来,小夭并不想出屋,甚至心底还隐隐担心若是他就在屋外,而自己主动推门倒好像在寻他似的,断断不能让他有这种想法,助长那个妖怪的骄傲对自己毫无益处。
但另外一处略窄的门,倒勾起小夭的兴趣,她先是轻手轻脚摸了过去,细听着动静,里边安静得很,没有任何声息,应该是无人的,这才趴伏在门缝,往里细瞧,一眼便看到了一个长条形的木案,上边井然有序排列放置着整套的物事,小夭再熟悉不过,那都是她制毒研磨不可或缺的家伙事儿。
小夭轻轻推了下门,窄门就悄然开启,小夭先是奔木案而去,执起一套杵臼,空捣了几下,只觉得这臼分外轻省好拿,而且底座居然与自己手掌大小相扣,终于不会因为过大过重的臼,让自己总是手疼了。奇怪,他是打哪儿买来这么好的东西?以前自己在宫中,宫人名匠置办来的器物,也都不那么趁手。
小夭放下杵子,又拿起捣锤细看,这龟背应是深海里的灵虚龟,背甲极为坚韧耐用,绝不像普通龟甲,使用中还会掉落些碎屑影响药物的成分。自己早就从医书中读到过,若得深海“灵虚龟背”的甲壳,制作成锤面,万年锤击也不会影响捣制的成分,小夭垂涎已久的物事,居然今日成套的摆在了眼前。
这妖怪!守着这么好的东西,在瀛洲岛时居然只字未提,小夭试着去揣度,相柳为什么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却设置了这样一处药间,看起来真像专门为自己打造了许久似的,如果说深海里的大贝壳,是男女鲛人的爱巢,那么,他把这里又当成了什么呢?
小夭久久地玩赏那套器物,心情也微妙生变。哼!深海大妖果然掌握了深海的话语权,看把他能耐的,小夭心中腹诽不停,但手中对木案上的一物一件都分外珍惜,轻拿轻放,拂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