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自然知道是宜秋宫一向俭省,绿萝情急之下寻不到可当年礼的东西,只好拿了她心爱之物。
念云笑道:“这对翡翠镇纸,是早年缅甸国进贡来的,先帝着人打磨成了一对镇纸,后来赐给家母陪嫁,如今又随我到了东宫。听闻二叔十分聪颖灵慧,四书五经都已经读完,圣上也是赞不绝口的,想着只能与了你,才不算辱没了好东西。”
李源忙推辞道:“既是嫂嫂的陪嫁之物,源怎好夺人之美……”
念云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反倒叫明珠暗投了。你拿着罢,你我叔嫂几乎没见过面,权当是个见面礼。”
李源还要推辞,一旁那些侧妃侍妾们起哄道:“二郎拿着罢,值什么,你嫂嫂可是带着五百多抬的嫁妆嫁进来的,好东西有的是!慢说是一对镇纸,便是十对百对,也不在话下!”
李源只好谢过大嫂,收下来。
待得元日过了,念云得空便悄悄叮嘱绿萝留意,那日的礼单是谁拟的。
绿萝道:“我已查了,此事由司仪那边负责,那日安排的是一个新来才一个多月的年轻女史选的赐礼。”
念云想了想,道:“叫那女史来回话。”
不多时那女史来了,不过十三四岁一个小姑娘,中规中矩地穿着蓝布褙子,头发也是中规中矩的结成双鬟。
这女史已经知道了元日出的岔子,见郡夫人唤她,心里十分忐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念云心里叹一声,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不知又被谁当了枪使。
她把语气放得温和了些,叫那女史抬起头来,见她面上并无不合宜的脂粉,整个人看着十分老实憨厚,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进东宫来做女史?”
那女史道:“司仪姑姑给奴婢赐了名叫淡竹。奴婢原是临潼人氏,父母早亡,跟着继母和兄嫂过活。如今奴婢的妹妹和侄女都许下了好人家,却无钱筹嫁妆,奴婢是自愿卖身。”
念云点点头:“如此说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能识字做女史倒也难得。”想了想,才问到正题上去:“那元日的赐礼是你拟定的?”
淡竹有些惶恐,连忙磕头:“奴婢知错!奴婢不认得源公子,只因奴婢拿到的那需赐礼的名单上头,源公子的年庚是三岁,奴婢还特地核对了好几遍!哪知回头再去查那名单时,不知已经被谁给换去了……”
念云蹙眉:“你所言可属实?”
淡竹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举起右手发誓:“夫人相信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念云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挥手叫她退下了。
这边厢又叫了绿萝查实当日那名单都经过了谁的手,她知道这偌大东宫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至少得知己知彼,放能生存下去。
绿萝还没回来,宜秋宫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又是牛昭训。
念云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她所为何事。牛昭训也不卖关子,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纸,放在念云面前:“郡夫人可是在找这个么?”
念云定睛一看,正是那两张名单,看似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张看起来略新一点,另一张纸的边缘略有些起毛,在李源的名字下面,新的那一张写的是年十三,那十字写得虽小,却看得清楚。旧些的那一张,便少了那小小的一个十字。
念云抬起头来,正要发问,牛昭训道:“这张写错了的,是在司膳刘氏的枕头里偷来的,但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如何偷来的。”
念云沉默了片刻,牛昭训道:“郡夫人若是心大一些,只怕根本不会去追查,无非罚一罚那选赐礼的女史罢了。不过,等她出了月,郡夫人正是身子最不方便的时候,少不得要夺些权,争个宠哩!”
赐礼之事不大,却可以坐实念云办事不妥当,又赶上她生产,可以趁机分了她的权。
念云知道那刘司膳同蕙娘是亲戚,反问道:“你告诉我此事又是何意?”
牛昭训笑道:“我向来看不惯某些人某些事。”牛昭训顿了顿,忽然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我听说女人生产最是凶险,意外滑胎者十之三四,难产死胎者十之三四,产后大出血者又十之三四,如此说来,顺产不过二三……”
念云打了个寒颤。蕙娘虽说小动作不少,可到底都是些内宅争宠的小把戏,没下什么死手。她如今自己也怀着孩子,是万万不可做这等损阴德之事的。
牛昭训也不劝她,淡淡地起身告退:“郡夫人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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