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珠圆玉滑、清脆如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音蓦然回头,便见白墨一席青衣长身玉立,正幽幽地将她望着。天气早已热了起来,永安谷中气流不通,又连年大旱,更是炙热如火炉,白墨一身青衣一如以往,几支墨竹在袖口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玉带束腰,君子卓然,只是——他右手之中一只紫玉笛光华流转,那把之前从来未曾离身的摇扇却不见了踪迹。
云音一看是他,张口便兴奋地喊了句,“小——”
一个字出口,便见白墨的面色微微一变,云音突然反应过来,却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好改口换了句,“竹子!你怎么在这儿?”
言语间,依旧不改那惊喜中带着些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为刚才叫错人而产生任何的尴尬。
白墨那平静无波的眸光突然一暗,再望向云音的时候,却又是一副平静无痕的样子。他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无奈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呢?”
云音仔细想了想,好像这三百年来,她也就偷偷溜出云庭两次,给人报喜一次。虽然一偷溜出去便闯了些祸,但好像,她总共也就闯过这一次祸。不让人省心……这话却从何说起?
她尚没想明白,白墨便用紫玉笛往树林的地方指了指,云音回头,那莹莹绕绕的魔瘴将整片丛林笼上了黑色,看起来有些瘆人。
“你明知道这魔瘴厉害,怎的还随随便便就要闯进去?”
云音看了看白墨那浅笑中带着些气恼的样子,低头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叹道,“我也是没办法啊,旋复镜不管我了,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找到放这魔瘴的魔女,只能进去看看能不能寻出什么办法来……况且,我……我是鹊仙,应该不怕这魔瘴的吧?”
云音本就没底气,被白墨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更是没法理直气壮起来。说话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些不大利索。
“不怕?”白墨倒没有像鹊皇那样冷着一张脸训斥她,只是他那深沉如水的眸子愈发幽深了起来,唇边的浅笑也愈发淡了下去。云音与他相识不久,本就无需对他的想法多加在意,只是看着白墨这副样子,云音还是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白墨叹了口气,望着那片林子道,“你难道忘了,这魔瘴刚进入林子的时候,林中的飞禽走兽是什么样一种下场?你看这林子中可还有一只鸟雀?”
“但是,我是鹊仙,不是普通的喜鹊,我修得了仙体,肯定比他们……”
“仙体又如何?一只喜鹊想要修成仙体,最短也要有上千年。经过各种风吹雨打,历过各种天劫考验,这才得以位列仙班。云音,这么辛苦才得来的东西,你怎么能不把它放在心上呢?”白墨一脸无奈地看着云音,见她的眉头渐渐地锁在了一起,见她的目光渐渐地变得空灵迷惘,白墨终于摇了摇头,苦笑道,“罢了,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我操之过急。”
云音听不太懂白墨的意思,只是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帮帮他们而已。”
“帮人的方式有很多,不必非得让自己身陷险境。”白墨说着,一脸悠闲地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这才看着云音继续道,“鹊仙一族,不是最讲究冷静自持,不是最喜冷眼旁观吗?给凡人指出明路,让他们自己取舍折腾,身为鹊仙,你只要在一旁看着不就好了?”
云音心里猛地一惊,这竹子对他们鹊仙一族的行事方式与原则也忒熟了吧!竟然记得比她都好。她心里惭愧,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只是叹道,“这是一处死谷,除了这片森林,根本无路可走。我就是来帮他们看看哪里有路而已,魔瘴厉害,凡人但凡吸入一口,便会全身溃烂而死,我身为鹊仙,也不是莽夫,进去若是觉得不对劲了,便会立马出来,犯不着为了他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更何况,我知道,便是我把命搭进去了,也救不了他们。我才不会那么傻!”
云音之前还有些忐忑与无奈,说着说着却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她觉得自己正在做一项很伟大的事业,虽然不一定能一举拿下,但是没关系,她有足够的胆量与智慧……她心里这样想着,眉梢间便不觉带了些俏意。
白墨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云音的话早已说完许久,他的眉眼间才慢慢爬上了些柔和的笑,笑意不够浓郁,却明显是发自心底。他转过眼去,眸光如水一般顺着那魔瘴萦绕的树林流转开去,最终在云音脸上落定。霁月般的笑爬满了整个眉梢,他缓缓道,“既如此,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