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安从来没有这样不打招呼便离开过,无论是出门做生意还是回家,他总会事先与她交代清楚。要去哪里,大概多久才能回来……凡他能预料到的、控制得了的,他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却是为何,此番出门以前,他明明说了要去取了喜服带回来给她,结果,却一直迟迟不归?
第一日,她在紫藤花树下等到太阳消失不见,月亮一步一步爬上天空,心里只是焦急。第二日,她从日出等到日落,又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从东方跳出来,终于忍不住开始忧虑。她心里担忧,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外面的世界她没有见过,但却听梅长安说过不少,难道,他遇上了盗贼?难道,他……
木兮不敢深想下去,她这个草木之灵,一生都被束缚在这片林子中,纵然心里着急,却是毫无办法。她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临时有事,耽搁了而已;也许他家里有很要紧的事,根本来不及回来告知她,便赶了回去;也许他的生意上出了问题,他着急去处理……
木兮便每日坐在紫藤花树下,望着梅长安到来的那个方向,盼郎归来,望眼欲穿。那首《越人歌》又被她拿了出来,她曾经临摹过好多遍,她在那首《越人歌》后面添了一句诗。不,也许更应该说,她仿了《越人歌》中的一句诗,吟来念去,只觉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林有木兮木有知,心悦木兮木已知。这是梅长安。
林有木兮木有知,心念君兮君不知。这是她。
她在紫藤花树下几经风吹雨打,思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那个他。她决定了,若是再过三日,他还不回来,她就出去找他。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她也要出去找他!
也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让她魂飞魄散,在她做好这个决定后的第三天,梅长安回来了。多日不见,他瘦了许多,眉目间笼着一层极为浓郁的哀愁。木兮吓了一跳,忙问他到底怎么了。
梅长安似乎在努力地对她笑,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的嘴角不知如何勾出了一个奇怪的弧度,眉目间的哀愁不减,脸色十分难看。似是作了很大的努力,他终于开口回应她,“木兮,对不起,我没有提前知会你,就离开了好久……”
木兮哪里需要他的道歉,只要他回来,她便觉得一切都没有关系,那些日日夜夜的担忧与焦虑都不算什么,她只要他回来而已。他看着梅长安那清减了不少的脸庞,心疼道,“长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娘病了,”梅长安喃喃开口,那愁云密布的眸子里,此刻空洞无神,了无生气,“我在方圆十里找遍了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得好她的。他们都说她的病太严重,已经药石无效,让我们……让我们早日准备后事了……”
木兮心里一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正是手足无措,便听到梅长安通哭出声来,“木兮,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可他是生我养我的娘亲,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死……”
木兮何曾见过梅长安这个样子,慌忙伸手抱着他,安慰道,“长安,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要哭,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梅长安钝钝出声,看着木兮那满是心疼与哀伤的脸,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木兮,你的木灵珠对于凡人来说,不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吗?我……我能不能拿去给我娘试试?也许,用上一天半天,她的病就好了,到时候我再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最多也只借用两天而已,最迟三天之后,我一定给你送回来!我知道木灵珠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木兮,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梅长安说这话的时候,木兮已经伸手将木灵珠从体内释放了出来,圆滑的灵珠,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灵气。
她掰开梅长安的手,将木灵珠放在他的掌心,笑道,“你拿去吧!便是多些时日也没关系,林中的灵气大都还是很洁净的,偶尔摄入一些污浊之气,也不要紧,等灵珠回来了再慢慢净化就行了。你将它拿去,让你娘戴在胸口,也许会对你娘的病有所帮助。”
梅长安点了点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木灵珠,口中呢喃了声,“木兮——”
木兮微笑着看他,便见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满是歉意道,“我们的婚事,恐怕是要拖些时日了……”
木兮不以为意,眉眼弯弯地将他望着,娇俏道,“没关系,救命要紧。”
次日天刚一微亮,梅长安便动身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在马上频频回头,再三向木兮保证,“最迟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回来!”
木兮站在紫藤花树下,冲他几度挥手。她语调上扬,带着十足的信赖与憧憬,“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