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会先去徐记粮店。”顾良对地耳符说了一声,之后便贴墙疾步前行。顾良施展疏影步,又有灵视法和感灵帮助,一路上什么波澜都没惊起,平安来到第一家粮店旁。
抵达之后,顾良没有停下脚步,他低声对地耳符说一声“到了”,又多跑出去二十丈藏在拐角,一边警戒着四周是否有巡查的衙役,一边对地耳符说:“保险起见我多跑了一点,路上安全……接下来我会去孙家粮店,距我这里有一段距离。”
说罢,顾良便准备继续疾行。他刚抬脚,忽然听见身边屋内传出一声孩童有气无力的嚷声:
“爹,我饿……”
“清儿乖,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我真的饿……”
顾良愣了愣,他将怀中那半块饼放到这户人家前,敲了敲门,随后便快步离去了。
他离去之后,一个男人悄悄推开门,看见放在地上的半块饼。男人左右环顾没发现有人,也不知是谁冒着宵禁为自己送来这点吃的。他悄声向着空气感谢了好一阵,才把那块饼捡起来,最后合上门。
…………
通过天眼符看见顾良忙了一晚,最后安然无恙地翻身入院,阮复康一边取下盖在左眼的符箓,一边在心中感叹顾良的身法轻盈。这一路上顾良展示的漂亮身手,让阮复康忍不住与自己比较起来。他想起自己二十岁炼气四层时,又学了一年内家拳法,也就比如今的顾良好一点儿,论轻巧来还比不上。
不愧是七处的核心弟子。阮复康感慨,他打开门让顾良进屋,道:“可喜可贺,之后的事省了不少,两对符箓一直有联系,四家粮店和县衙处都不例外……你怎么了?”
顾良沉着脸瞧了眼阮复康,道:“百姓太苦了。”
“这便是车城。”阮复康明白顾良所感,自己也收了欣喜的表情。
顾良没再多说什么,与阮复康抱拳道谢之后,便回了自己房中。他仍坐在窗前,侧过脸看着窗外。窗外幽黑的街道在灵视法下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萧条衰败外,还有隐藏在风里的、时时刻刻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痛苦和揪心。
今晚出门,本是为了测试符箓。两类符箓的范围都能囊括四家粮店及县衙,这本该是令顾良感到开心的,可顾良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晚上的奔走中,顾良并非只遇到一家孩童喊饿。当他放下那个饼后,再于城中疾行时,他总不自觉地注意起两旁房内的动静。自那时起,他才注意到每门每户都忍受着饥饿。城中如此,更不用说聚在北门外那些灾民了。顾良在客栈里住了三天,三天时间那些灾民死了多少呢?他之前没去想,现在则不敢想。
若是当时被扔到河里的他没被人捡出来、没有遇到那个邪修、没有被那三个净林弟子救下来呢?他是会死在河里、还是成为这柰河周遭的哪一个人、或是被那个邪修当作练功的材料呢?
顾良的指甲掐入指肚,静静吹着窗外的风、辨着风中的呜咽和哀嚎。
他将感灵的范围扩到最大,感受着其中每一个怪异的气息。这每一个气息,都是因挨饿而身体有恙的人。这是顾良在晚上疾行时意识到的:寻常人精气饱满、内息浑然,身体不受病害时气息内含,顾良修为低微、又未修习过什么特殊功法,也就无法在感灵时察觉到;由于城内百姓吃不饱肚子导致身体虚弱,体内气息外露,这种有别于天地的怪异气息才会被顾良察觉到。
此种气息,在城里数不胜数。
顾良沉默着、探查着、感受着。就在这时,他发觉体内真气突然扩大,本命真气不断游转,还在运转时震动起来。在这一瞬间,他听见远处将有雨落下、看见乌云将让出明月、闻见魂灵将浮自荒野。仿佛是清风吹进荒凉的山谷,顾良觉得真气运行间陡然顺畅了一分。他甚至有片刻的错觉,误以为整个天地在某一刻与自己呼吸在同一个节奏上。
顾良忽然意识到,他修炼至净林功法的第二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