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跃感激地道:“这还得谢谢戈尔德先生的帮助。”
戈尔德正色道:“我没有能够帮助你什么,是你内心的意志力帮了自己。对了沈,这次你的主题发言内容是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威尔逊先生也很好奇,不过沈跃一直没有主动讲出来,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沈跃回答道:“我准备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心理分析和心理预测在案件中的应用,另一个是想谈谈催眠密码的问题。”
戈尔德主要是研究催眠术的,他当然对后者更感兴趣:“催眠密码?”
沈跃点头道:“是的。作为心理学家,我们最基本的责任和义务是诊断和治疗心理上的疾病,而从某种角度上讲,催眠密码是不应该存在的,它的存在阻挠着我们进入病人的内心世界并会对病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准确地讲,心理密码的设置是反人类的。”
戈尔德一下子就明白了,担忧地道:“你这是在针对朝冈太郎啊……”
这时候威尔逊忽然说道:“我支持你在这次的会议上谈催眠密码这个问题,一方面,朝冈太郎数次对你发起攻击,这是最起码的回应;另一方面,我也认同催眠密码的出现是反人类的说法。无论催眠密码的设置是心理学家的主动攻击还是为了防范这样的攻击,说到底都是心理学家的犯罪引起的,所以,催眠密码的出现本身就是反人类的。”
戈尔德点头道:“威尔逊先生说得对。沈,我支持你。”
第二天上午,当沈跃站上学术报告大厅演讲台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无数惊讶与好奇的目光。是的,对能够站在这里做主题发言的心理学家而言,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些。沈跃的心里有些紧张,不过在他的目光触及朝冈太郎的那一瞬,他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是的,此刻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对自己成就的展示,更是一种战斗,一次与心理学界邪恶势力的战斗。
沈跃的发言张弛有度,其中列举了不少的案例,与会的心理学家大多是纯粹的学者,虽然沈跃并没有直接讲出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但是参会者中不少人都将深恶痛绝的目光投向朝冈太郎。
朝冈太郎的脸色非常难看,双手捏得紧紧的,内心的愤怒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当沈跃刚刚发言结束的时候,他就猛然站了起来:“我请求发言。沈博士,请你不要离开!”
没等大会主席同意,朝冈太郎就已经快步走到了学术报告大厅的前面,拿起话筒说道:“我对这种借世界性学术会议恶意攻击和诽谤同行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怒,催眠密码是催眠技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就如同计算机防火墙的作用一样,沈博士恶意混淆是非,恶毒攻击我们日本心理学家,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
这时候戈尔德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上次在新加坡的学术会议期间,沈博士遭到了某位资深心理学家催眠术的攻击,以致失去了记忆。朝冈太郎先生,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朝冈太郎怒道:“那只是我和这个人之间的私人恩怨,而这个人竟然将催眠密码设置说成反人类的行为,这简直就是对心理学这门科学的污蔑!这是世界性的心理学会议,我们决不允许这样的谬误言论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一些支持朝冈太郎的心理学家也纷纷发言,指责沈跃哗众取宠,肆意诋毁朝冈太郎的成就,而另外许多赞同沈跃观点的心理学家也纷纷辩驳,一时间学术会议大厅里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这是在历届的心理学学术会议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本次会议的主席顿时不知所措——催眠密码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其中的是非曲直本身就是一个学术性的问题,一时间如何能够辩驳得清楚明白?
正当会议大厅里一片纷乱的时候,威尔逊快步跑到朝冈太郎身边,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话筒,大声说道:“我现在最大的感想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给罗斯福总统写那封信……我当时是想把原子弹这一罪恶的杀人工具从疯子希特勒手里抢过来,想不到现在又将它送到另一个疯子手里……你们还记得这段话吗?这就是爱因斯坦的忏悔!”
会议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威尔逊轻蔑地看了朝冈太郎一眼,继续说道:“任何一门科学都具有两面性,就如同将原子能应用于服务人类还是将它制造成原子弹,哌替啶是用于镇痛还是作为毒品,心理学、催眠术也是一样。在座的各位都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心理学家,催眠密码的设置究竟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应该能够分辨清楚。沈跃博士是我的学生,他今天的学术报告内容我是全力支持的。我为什么支持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话题对我们心理学界非常重要,还因为沈跃博士亲身经历了这种邪恶催眠术的攻击,而且他遭受的这种攻击并不止一次……”
接下来,威尔逊从云中桑的案子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沈跃在新加坡被催眠,这时候威尔逊早已愤怒,大声质问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说说,催眠密码究竟是不是反人类的?作为一位世界知名的心理学家,将心理学技术应用于纵容犯罪,挟私报复,这究竟是不是邪恶的?”
朝冈太郎气急败坏地申辩道:“这是诬蔑!我的学生涉嫌犯罪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要控告你对我的人身攻击,控告你对我名誉的诬蔑!”
威尔逊耸了耸肩,轻蔑地看着他,说道:“好啊,我随时等着你的控告。”
朝冈太郎狼狈地朝台下走去,刚刚走了几步,猛然转身盯着沈跃:“我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沈跃没有想到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如此猖狂,内心的怒火瞬间爆发:“朝冈教授,请你等一下!”
朝冈太郎转身看着他,目光中充满着怨毒与挑衅。这时候沈跃反倒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朝冈教授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而且你刚才还在继续威胁我,那么我现在就当着在座所有心理学家的面向你挑战。朝冈教授,你曾经催眠了我,让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那是因为我学术不精,所以我不怪你。现在,我就在你面前画一幅画,如果你能够看着这幅画超过一分钟就算我输了,怎么样?朝冈教授敢不敢应战?”
朝冈太郎愣了一下,目光瞬间晶亮:“嗯?!你居然敢向我挑战?!”
沈跃翻开笔记本,用钢笔“唰唰唰”在纸上画出了数道线条组成的图案,放到朝冈面前,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朝冈教授,既然你接受挑战,那就请你不要将目光从这画面上移开……”
沈跃的不屑与轻蔑彻底激怒了朝冈太郎,他满不在乎地朝沈跃手上的那幅画看去……
这一刻,学术会议厅里所有的心理学家都在看着沈跃和朝冈太郎,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沈跃刚才寥寥几笔就可以向朝冈太郎挑战,正等着看沈跃的笑话。然而,接下来出现的情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朝冈太郎的双腿微微弯曲,全身都在颤抖,人们还隐隐听到他的嘴里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众人正疑惑,随即就看到朝冈太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全场大哗,所有的人都不知所以。这时候只见沈跃快速地将手上的那张纸撕得粉碎,弯下腰在朝冈太郎耳边说了句什么,很快,朝冈太郎就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神迷茫地四处看了一眼,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朝沈跃咆哮起来:“浑蛋,你居然催眠了我!”
沈跃冷冷地看着他:“难道只能你催眠我,我就不能催眠你?你让我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差点摧毁了我的一切。刚才我只是催眠了你一瞬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今后当你攻击他人的时候,请你多想想自己此时的感受。”
“你怎么做到的?”戈尔德带着不解,同时又非常兴奋地问沈跃。威尔逊也不明白,站在旁边的他眼中充满疑问。
沈跃笑着回答道:“威尔逊先生知道,我曾经专门为朝冈准备了一幅画,结果在海关的时候出了点麻烦,那幅画被我毁掉了。那幅画带有较强的心理暗示作用,心理暗示部分的线条是我设计的,当时发现心理暗示的能量太强,后来就用其他画面遮掩住了一部分。这次我在朝冈太郎面前出示的是我的底稿,所以他很难抗拒。”
戈尔德明白了,赞叹着对威尔逊先生说道:“你的这个学生已经强过你了……威尔逊先生,那句中国话是怎么说的?”
威尔逊大笑,说道:“Indigoblueisextractedfromtheindigoplant,butisbluerthantheplantitcomesfrom(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随即问沈跃:“你是如何设计那幅画的?”
沈跃从旁边拿了张纸过来,很快就画好了递到戈尔德和威尔逊面前,两位心理学家看了一会儿,却只觉得有些眩晕而并没有产生像朝冈太郎那种强烈的反应,两人都疑惑地看着沈跃。沈跃解释道:“朝冈太郎是佛教徒,不过日本的佛教徒有些特别。日本是佛教大国,在二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凶残却是有目共睹,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注重修行,更崇拜的是力量,遵从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他们毕竟是佛教徒,相信因果报应,于是我就在底画中设计了这样的东西……你们二位不是佛教徒,而且内心纯净,所以这幅画对你们的作用不大。”
威尔逊和戈尔德更是赞叹不已,沈跃却谦逊地说道:“与两位前辈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其实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心理学应用技术必须以理论研究作为支撑,这方面我还非常欠缺。”
威尔逊很是欣慰,拍了拍沈跃的肩膀,说道:“我说过,要成为优秀的心理学家,就必须沉下心来。沈跃,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一名学者。”
沈跃点头,随即歉意地道:“老师,我得马上回国……”
听完了沈跃对案子的简单讲述,威尔逊道:“好吧,那你先回去。不过今后你要留心,朝冈太郎这个浑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沈跃不以为然:“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也许还会和我继续争斗下去。这一次他可是丢尽了脸面,估计是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沈跃的分析是正确的,这次的国际性会议不仅令朝冈太郎大失颜面,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他的自信心,从此朝冈太郎闭门谢客,潜心于催眠术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