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比——那虎离山,受了孤单——”
是他的错觉吗?李老头看到老官人肩膀簌簌而动,强压下好奇与不解,他继续唱道:
“我就似——南来雁,失群飞散——”
唱着唱着,他听见老官人那处传来了抽抽噎噎的泣声。
“我更像极那浅水龙——困在沙滩——”
——
榕树下,嵇琴声、悠扬的吟唱声、还有老官人那时不时的低声哭泣,交织出一曲悲凉的乐章。
“阿松,阿松……为师好悔……好后悔哪……”
李老头隐约听得这么一句。
他不知道眼前人是谁,更不知道“阿松”是谁。
他万分好奇,到底这老官人失去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才会在这样如水的凉夜里,悔不当初至此。
李老头没有法子安慰他,只好将那《坐宫院自思自叹》又重唱了一次。
——“我好比——那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像——那浅水龙——困在了沙滩……”
“我好像……南来雁……”
……
八宝茶楼内院,朱栏板桥前。
天色,是雨雪前夕特有的阴沉。
满天都是厚浊的灰云。
——“到其时,你们这些把手段当作谋略的人,早晚会自吃苦果的!”
“乐琅”说的这句话,言者或许无心,奈何听者有意。
庞籍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过来。
手段?
谋略?
他正是把这两者混为一谈了,才一念错,步步错。
骑虎难下,堕落至今。
——“关怡兴克扣军饷既是证据确凿,已经足够治罪,少保何苦非要和那事情牵扯上?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倘若,当初他肯听乐松的规劝。
——“少保,不择手段与谋策韬略是不同的啊!”
幡然悔悟,太迟。
恨错难返。
庞籍捧着食碟的右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了颤。
“恩师?”
姚宏逸察觉到他神色不妥,轻声唤道。
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边厢,“乐琅”与葛敏才、文彦博等人还在大声争论。
——“咳!”
庞籍重重地咳了一声,纷争之声渐停,大家不解地看向他。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众人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却几番欲言又止。
终于,庞籍甚有深意地看向“乐琅”,说道:“不择手段,与谋策韬略是截然不同的。”
乐琳不知道他引用自己的话,到底有何深意,与柴珏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柴珏也是猜不透,只得轻轻摇头。
那边厢,庞籍再道:“只要是为了大局着想,只要是对社稷苍生有益,用何种手段都不为过。”
当初,他下定决心陷害关怡兴之时,反复对自己说的,便是这句话。
他是为朝廷清除奸佞,他是为了大宋的百姓才出此下策。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庞籍此话一出,葛敏才、文彦博等人随即面露喜色。
然而……
“不,”庞籍却话锋一转:“诸位,并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