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在柱子后看完了这场戏,撇了撇嘴,突然看到有一人,秃头上戴着玉带,满脸浓密的胡须,正微笑着端坐在席间。
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两个装扮相似的僧人。
奇了,道宫之内,还有大和尚?
苏鹤正好奇地盯着那僧人看时,谁料下一刻,僧人竟扭头直直地看向他,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
苏鹤惊骇不已,连忙戳戳拽拽上官婉儿和李令月,待二女看过来时,那僧人已转回头,仿佛刚才那一瞬都是他的幻觉。
在两位佳人美眸疑惑的注视下,毕竟还在殿内,苏鹤也不好说话,只能一个劲地使眼色,让她们小心那个大和尚。
也许是若耶溪福地幻境内做了数十年的夫妻,二女此刻与苏鹤心意相通,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领神会地齐齐看向席间的僧人。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那僧人再未做过什么出奇之事,也不曾再看向三人所在的位置。
酒过三巡,宴席间,杨玉环三姐,已被册封为虢国夫人的杨三娘忽然开口道:
“陛下,妾闻户部尚书裴宽酒后肆意处罚账下士卒,不久前,郎将程藏曜、曹鉴无端被下狱问罪,似此随意轻贱忠义之士,如何能担任范阳节度之职?”
裴宽在中枢的官职是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但他本人如今身在幽州,真正的职位是范阳节度使兼河北采访使。
范阳节度使账下,除了蓟城本部的三万范阳军,还下辖八个军,分别是:
一万威武军,驻檀州;一万清夷军,驻妫州;一万静塞军驻蓟州;万余恒阳军,驻恒州;定州北平军;易州高阳军;莫州唐兴军;沧州横海军。
共掌兵近十万,且均为边军百战精锐。
河北道二十二州,其中九州都有范阳镇的驻兵,范阳边军主要是防御契丹蛮族和奚蛮族。
如此重要的职权,李隆基自然是交给了他心目中的忠臣。
裴宽为官清正,在刑部任员外郎时,万骑将军马崇白日杀人,霍国公王毛仲因私人关系密切想包庇其罪责,而裴宽不畏权势,坚决以法从事。
说起来,王毛仲正是昔日先天政变时,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一党中功劳最大的人,然而就在几年前,王毛仲志得意骄讨要兵部尚书一职,令皇帝不喜,后因一句抱怨之语被李隆基赐死,令人唏嘘。
后来裴宽又先后升任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河南尹等职,政绩卓着,皇帝赐紫金袋,并亲笔写下“德比岱云布,心似晋水清”的诗句褒奖之。
可惜现在的李隆基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明君圣主了,尤其在姚崇、宋璟两位贤相先后逝世后,再无人能针砭皇帝之弊。
李隆基放下酒杯,皱眉向当今的宰相询问道:
“李卿知此事否?”
李林甫抬眼瞅了一下虢国夫人,心知此女定是收了贿赂,因为此事就是他谋划的,其中内情一一了然于胸。
况且裴宽本就与他有隙,且近些年来官职一路上升,颇有威胁他相位之势,于是同样进谗道:
“陛下,臣亦有所耳闻,裴尚书近年来在范阳行了不少不堪之事,幽州百姓多有抱怨。”
李隆基叹道:
“人心难测啊,不想裴宽竟也变成了这等人。”
“传朕旨意,裴宽行为不端,贬为睢阳太守。”
片刻后,李隆基又为难道:
“可范阳重地,又当遣谁接任呢?”
李林甫心中狂喜,总算是等到了皇帝此言,他此番多方用策构陷裴宽,可不单是为了私仇,而是有更大的谋算。
李林甫压抑住激动与兴奋,面上肃然沉声道:
“陛下勿忧,臣正有一合适的人选。”
“哦?那人是谁,卿速速道来。”
李林甫望着皇帝,一字一顿道:
“现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安禄山,乃忠君之士,作战勇武,公正无私,臣以为,可接任范阳节度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