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听到身后箭羽破风,她没有回头,径直越过祭天台朝东边去。
她被送到帐篷里之前,曾看见北漠人把大兴送来的那些米粮跟箱笼都放在了祭天台下,东角这一片帐篷里。
这一处的帐篷都是连着的,站在祭天台上就能看见这一连片的帐篷顶子。
身后的箭羽紧随而至,秦灼落在祭天旁,拔起北漠的王旗挥动用以抵挡不断射来的箭羽。
不远处的晏倾飞身掠向秦灼,如同踏风而起的神仙一般,双袖翻转如腾云,两条白绫飞舞而出,替她挡去数百支箭羽不说,还将那些箭羽全部都掀回去,落在了那些弓箭手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秦灼见晏倾此举不由得惊了惊,直接就把挡箭羽用的北漠王旗扔了地上,抬眸问他,“你这是什么神仙功法?”
说起来,她与晏倾从小一起长大,读书习武都在一处。
那时候秦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晏倾都清楚得很。
反之,亦然。
秦灼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很了解晏倾。
他们之间,满打满算,也就分开三年半。
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年半好像把寻常人一生要经历的变故全都上演了一遍。
眼前人,明明还是彼时人。
却又不完全是。
晏倾见她眸色复杂,缓缓地笑了一下,同她说:“翻云袖。”
秦灼被他这一笑,瞬间带回了数年前,脱口而出便说:“这招式名字取得倒是挺何时,只是施展起来也太像神仙了。”
她方才瞧着晏倾飞身而来,云袖翩飞,白绫舞动,显然以为他要就此飞上九天去了。
“只是看着像神仙。”晏倾道:“杀起人来就不像了。”
说这一两句话的功夫,四周的北漠士兵再次涌了上来。
晏倾再次施展翻云袖,把近前来的几十个北漠人全都震飞出去。
“灼灼。”他喊了秦灼一声,“你不是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北漠?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且送去!”
声未落,他右手运起内力,袖中的白绫飞舞而出,翻云袖和寒冰诀一同施展。
冰霜寒气随之而出,那白绫仿佛被冰霜冻住,如同凌空架出一座桥一般,从祭天台横跨出去数丈。
秦灼见状,当即从边上取了一只火把,足尖轻点上白绫,径直跃了出去,行至白绫尾部。
她人便立于那些存放物资的帐篷上方。
秦灼临风而立,直接就手中火把掷了下去,然后运起全部内力,双掌并出。
掌风将火焰激起数倍之高,轰然落入帐篷里,打穿了几只箱笼,引燃了藏在里头的火药。
火势蔓延之间,一触即爆。
转瞬间,齐齐轰然炸开,一整片帐篷瞬间变成了火海,
一时间火光冲天,地动山摇。
其声势惊人,犹如天上神明暴怒,降下天雷惩罚愚昧世人。
底下地动,祭天台中间也裂开了一道裂缝,紧跟着砖石破碎,大半个祭天台竟直接塌了下去。
秦灼踩的那白绫也很快就垂了下去,她飞身一转,直接伸手拉住了白绫,高声喊道:“晏倾!”
底下爆炸声不绝。
掉下去,必然会被炸成飞灰。
晏倾把白绫往回一拽,抱住了秦灼就往西边走。
他每走一步,祭天台就塌下去多少。
高台塌陷,边上不断有北漠士兵惊叫着,摔下去。
“东边……东边放的是大兴送来的粮草和布匹!”韩自元被边上的守卫护着,还在试图朝前走往底下看,旁的武将连忙拦住他。
“不能往前面去啊,危险!”
北漠众人乱成一团,穆王后看见眼前这一切,当场就疯了,“不能让秦灼逃走!不能让她和晏倾离开王庭!”
但凡晏倾慢半步,他跟秦灼就要一起葬身于此。
秦灼方才纵火那一掌,已经用尽所有内力,这会儿一下子缓不过来。
她甚至没什么力气说话。
只能任由晏倾抱着她,在重重北漠人之中飞身越过。
此时,天边夜色还没褪去。
底下爆炸声四起,火光已然亮如白昼。
秦灼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晏倾。
冲天火光与刀光剑影拂过少年的脸,她忽然想亲他一亲。
今夜除夕,天亮之后,便是大年初一。
晏倾马上就二十了。
时人年满二十而便加冠,意味着不再是少年。
却在做少年的最后一天,穿过爱恨生死,回到了她的身边。
在这一刻,做回了独属于她的少年。
晏倾被她这样看着,用轻功越过重重北漠士兵的时候差点摔下去。
他忍不住开口道:“秦灼,你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
“我只是看看而已,又没碍着你什么。”秦灼好不容易有力气说话了,声音还有点哑。
好不容易给北漠送完大礼,没把自己赔进去,还不让人看点好看的了!
她是真想不明白。
这晏倾怎么就这么娇贵?
连让她看两眼都不行。
晏倾有些无奈道:“你盯着我看,我的心会乱。”
“什么?”秦灼一下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晏倾顿了顿,又把方才那话重复了一遍。
他说:“灼灼,你这样看着我,我的心都被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