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端起汤药就要自己喝了,再喂给晏倾。
“长安。”秦灼一边起身上前,一边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顾公子被扑面而来的苦味给熏懵了,还没来得及真的喝药,他看见秦灼醒了,扭头同她道:“晏倾昏迷着,没法自己喝药,本公子只能……”只能舍身相喂了。
后半句,脸皮厚如顾公子,一时之间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秦灼看他这表情,基本也就意会了。
她实在没法想象顾公子给晏倾嘴对嘴喂药的场景,伸手接过了顾长安手中的汤碗,“我来吧。”
“行,那你来。”顾公子把汤碗递给了她,人也往边上让了个位置出来。
汤药色泽如黑水,苦味扑鼻。
秦灼微微皱眉,一口喝了小半碗,便将汤碗放在榻边的小案几上。
她俯身,伸手将晏倾扶起些许,碰触他的唇,将汤药一点点渡给他。
晏倾浑身发冷。
连唇都是微凉的。
汤药却是热的。
秦灼的气息也是暖的。
冷热交缠之间,两人的气息都混杂在了一起。
刚从药箱里翻出一物的花满天转身回来,就瞧见了这一幕,老脸一热,立马转头看向了别处。
谢无争也低头看着地面,心中默念数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顾长安则闭眼,转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唯有什么都不懂的初五,睁大了一双蓝眸看着秦灼的动作。
满脸好奇,越发的认真。
顾长安见状,连忙伸手捂住了初五的双眼。
寂静深夜。
外头风雪初歇。
帐内悄然无声。
火盆里的火焰时而窜高,时而低伏。
一碗汤药,秦灼分了三次才全给晏倾渡入口中。
喂完药,她额间冒出了些许细汗,转头看向其他几人。
这几人神色各异。
顾长安双目紧闭,还捂着初五的眼睛,不让他看。
偏偏后者好奇地很,非要扳开顾公子的手继续看。
两人正较着劲。
秦灼甚至听见了谢无争口中念着“非礼勿视”,她原本只是情急之下喂个药而已。
愣是被这几人的反应搞得像是她对晏倾做了什么似的。
“咳。”秦灼左手轻拢成拳,放至唇边轻咳了一声,“药喂好了。”
“哦。”顾长安这才睁开眼,也收回了一直捂着初五眼睛的手。
初五忽地得了自由,直接就窜到榻边,在晏倾身上嗅了嗅,而后又凑到他唇边。
顾长安见状,顿时惊了:“初五,你干什么?”
谢无争想伸手去拉初五。
秦灼更快一步,直接把初五从榻边拎了回来。
她跟少年大眼瞪小眼。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年纪最大,见过最多离奇场面的花满天,适时开口道:“这小公子也只是有样学样,你们也别太紧张。”
秦灼闻言:“……”
顾长安:“……”
谢无争:“……”
三人皆是无言以对。
初五则一脸无辜地看着秦灼。
好似他方才根本就没做过什么。
秦灼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直接将其放下,耐着性子道:“我方才是在给他喂药,你没事不能对他做这样的事……知道吗?”
“要是醒着,你敢这样,你就完了!”顾长安比她反应还快,“你会死,会死知道吗?”
初五明显不知道,转而一脸茫然得看着顾公子。
顾长安见状,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原本是打算要对晏倾做这事的。
也就是秦灼醒的及时,把事揽了过去。
才用不着他喂的。
如此算来,他方才离死也只有一线之隔啊!
顾公子思及此,不由得心里一慌,试图解释道:“本公子方才想那样做,是因为晏倾昏迷着,药喝不进去,这药喝不进去,他没法好起来,本公子是为了救他性命,不得已才打算那么做的……”
他语速奇快,瞬间就说了一连串。
一旁的医生老前辈闻言默默地举起了手里的漏勺,给几人看,“你们难道就没见过这个?”
谢无争温声道:“见是见过的,只是不知前辈拿它作何用处?”
“漏勺?”顾长安道:“见过啊,前辈这时候拿出来作甚?”
花满天道:“病患昏迷,药喂不进去,我们当大夫的,都用漏勺,若是都用你们这法子,我们当大夫的,岂非都清白不保?”
秦灼闻言,忍不住用手背擦了擦唇。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了顾长安。
顾公子被她看得,有点尴尬,强撑着道:“本公子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漏勺还能这么用?”
“你怎么就知道药喂不进去的时候,要……”花满天努了努嘴,“要那么喂?”
医生老前辈这个动作,着实抓住了精髓所在。
顾长安见了,再厚的脸皮都有些顶不住,当即道:“话本子里都是那么写的啊!”
公子爷为了不输气势,嗓门也跟着高了起来,“才子病了,汤药不进,就会有美人这样给他喂,没多久才子便会痊愈。美人病了,就会有才子来这样给她喂药,用不了多久就能病去抽丝,美貌更上一层楼……”
他说的还挺起劲。
花满天却听不下去了,“打住打住。”
医圣老前辈累了半宿,精神明显不济,便同秦灼道:“你们留个人在这守着,老夫要先去歇息歇息了。”
“好。”秦灼应了,便让谢无争带花满天下去歇息。
花满天收好药箱跟谢无争一道往外走,行至帘帐前时。
秦灼忽然开口喊住了他,“前辈。”
花满天转身看向她,像是早就清楚她要问什么一般,“人死不了,你若要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老夫也不知,全凭天意了。”
秦灼闻言,拱手道:“多谢前辈。”
“你谢的太早了。”花满天看着秦灼,神色莫名地复杂了许多,“谁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