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有得等了,你瞧瞧底下那些人。”老鸨用团扇指着底下大堂那些恩客,“十有七八是想点芍药的,有些人啊天天来,一来就是个把月,也见不着芍药一面。”
顾长安听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我们芍药可是水江城有史以来最美貌的花魁……”老鸨把芍药吹得天花乱坠。
顾长安直接问她:“你这醉欢楼值多少银子?我买了,叫芍药过来。”
“什么,你要买我这醉欢楼?”老鸨都被这顾公子的豪横吓住了。
“不买不买,这儿没你事了,你出去吧。”小牡丹连忙打发了老鸨出去,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又从钱袋子里取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劳烦你将此物交给芍药姑娘,就说有个故人想见她一面。”
“这、这是夜明珠啊……”老鸨拿着夜明珠擦了又擦,瞧了又瞧,再看孙魏紫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小牡丹没同她多说什么,走回桌边坐下,托腮看着底下那些男男女女追逐嬉戏。
楼中到处都是飘扬的轻纱。
琴瑟绕梁,歌舞不休,到处都是欢笑。
光看表面,还真像是人间极低地。
“看什么呢你?”顾长安看她一直在看底下那些人。
姑娘们衣衫轻薄得难以蔽体,那些恩客们调笑的再扯一扯,撕一撕,完全不成样子。
“看她们弹琴、献舞。”小牡丹用指尖轻轻点着脸颊,底下一众美人以琴箫、琵琶配乐。
有美人口中衔杯作舞,杯中酒七八分杯,细腰舞动,罗裙翻飞,而杯中酒一点不洒。
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底下叫好声成一片。
小牡丹赏歌舞看美人,顾长安则把几盘点心都尝了尝。
每样他都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对这醉欢楼大失所望,“这水江城的寻欢场不过如此。”
小牡丹看底下歌舞献艺,甚是不错,忽的听到他这么一句,不由得转头看向他,“怎么就不过如此了?”
顾长安道:“点心不好吃,茶也不好。”
“谁来这种地方,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小牡丹有些无语道:“美人如云,好歌好舞还不够?”
顾长安随手把几块只咬了一口的点心拼在一起,叠了个花样,随口道:“美人没见着,好歌好舞也不见得,合奏曲子半盏茶的功夫错了好几个音……”
“想必是顾大人见多识广,才看不上这醉欢楼的美人,我方才怎么没听出她们奏曲,哪处错了音?”小牡丹觉得这顾大人也够有意思的。
偌大个醉欢楼,那么多美人,他却说没人见着。
不喝酒,不听曲,饮了茶就嫌茶不好,尝了点心,也说不行。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顾长安:“顾大人,是不是同我一起来这种地方,碍着你寻欢作乐了?不妨事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我……”
小牡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顾长安说:“那我给你奏一曲吧。”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听出来底下那些人弹错了音么?”顾长安起身走到边上那架古筝后头坐下,“我给你弹一曲,你听听有何区别。”
“你还会弹古筝?”小牡丹这下是真惊了。
世人爱琴,以琴艺作君子之风。
是为悦己。
而古筝,多为伶人、歌姬习得。
作悦人之用。
她长到这么大,不曾见过哪家的贵公子弹古筝。
顾长安调了调弦,就此方才底下的那曲《花月夜》奏了半阙。
他平素话多,又爱与人谈笑,看起来总是没个正行的模样。
今夜坐在这雅间里。
夜风徐来,珠帘攒动,火光灯影重重。
他拨弦,揽月光,拂流风,乐声潜入花月夜。
小牡丹听得入了迷。
看着眼前人,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直到一曲终了。
顾长安的手轻轻压在琴弦上,抬眸看她。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依旧怔怔看着他,“都说琴悦己,筝悦人……”
“是啊。”顾长安语调微扬,“我在悦你。”
“你、你……”小牡丹不知道这人好端端地又在抽什么疯。
她被他一句话弄得有些结巴。
“你、你这是什么新招数?”小牡丹难以招架,只能瞪着他,“你是觉得这样就能赢过我了是吗?我……”
顾长安有些无奈,“我以前也没悦过谁,没什么经验,眼下看来光用古筝还不行,我再给你弹个琵琶如何?”
“啊?”小牡丹惊呆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看看见顾长安起身走到边上抱起琵琶,坐在椅子上,竖抱琵琶半遮面,谈起了方才花月夜的下半阙。
他一开始还缓缓地弹,到了后面轮指轮的飞快,手指都出现了残影。
小牡丹听得出神,看得震惊。
以前完全不知道顾大人还如此多才多艺。
谁知后头还有更让她意想不到的。
顾长安弹完了琵琶,小牡丹震惊得说不出话,没夸他。
顾公子就拿扬琴、萧、笛子等物轮番来了一遍,他简直是十八班乐器,样样精通。
一个人足以抵得过一帮乐师。
到最后,小牡丹看得嘴巴都险些合不上。
“怎么样?”顾长安手里把玩着一根长笛,敲着个二郎腿,笑吟吟地看着她:“喜欢本公子不吃亏,就数你眼光最好!”
小牡丹已经没空去琢磨顾长安为什么老说自己喜欢他了。
她只想着一件事,憋了许久才开口问他:“顾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要是换做别人,顾长安肯定就让她‘闭嘴,憋着’了。
可谁她是小牡丹呢。
“你想说就说。”顾长安把手里的笛子抛着玩,“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孙魏紫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你以前上秦楼楚馆,是你嫖姑娘,还是姑娘嫖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