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爷同顾长安说起这些事来,还颇有些感慨,“当年要不是陛下揭穿了梁余的阴谋,只怕我也活不到今天,见不到你这般有出息的时候。”
“祖父!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顾长安不喜欢老祖父说活不到、活不成这样的话。
顾老太爷自己倒是百无禁忌,“那混账近来频频修书与我,想与家中修好,想认回你这个儿子,我何尝不知,他是有所图谋?可我老了,总盼着他年纪上来之后,能改掉那些急功近利的毛病,正儿八经地好好过日子,谁知道……”
谁知道顾栾光长年纪,不长德行,急功近利的毛病越来越重。
顾长安都还没点头认回他这个爹,他先借着顾长安名头猖狂起来了。
顾老太爷拍了拍顾长安的肩膀,“还好,还好……我们长安不糊涂!”
顾长安看不清这声“还好”之下,有多少无奈。
陛下已经派人来跟老太爷说清楚了那些事,倒叫他不必再多费唇舌。
他沉默了许久,拉着顾老太爷的袖子就开始告状,“我跟小牡丹在途中遇刺,穿的破破烂烂地到他家门口,结果他们连口水都不给,要吃食还得磕头讨!他还让下人打我!”
“啊?”顾老太爷原本还有些伤情,一听宝贝孙子说这话,立马就不伤情了,愤然道:“还有这事?”
六年前,十五岁的顾长安连夜来了永安。
那一身的伤。
顾老太爷至今难忘。
谁曾想,这么多年过去,顾长安都做尚书了,顾栾竟然还敢打?
顾长安道:“是啊,他打我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可小牡丹打不得,她……”
“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打得?顾栾那个畜生!”顾老太爷一怒之下,就骂起顾栾来。
骂完了好一会儿,才问顾长安:“对了,最后是怎么判的?你打回来没有?”
顾长安有些无奈道:“他是逃官,得押回京城受审,至于打回来……我如今也是朝中要员了,让人抓了他,已经备受非议,再让他打就太不像话了……”
“那就是没打回来?不行!我得修书与陛下,让她从重判处顾栾!”顾老太爷说着,就吩咐顾长磨墨。
“这就不必了,祖父,您歇会儿。”顾长安道:“陛下哪里就会轻饶了他。”
“这倒也是。”顾老太爷想想昨日陛下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
顾栾所犯之罪,非同小可。
自然不可轻饶。
那人说:若非顾老太爷早就跟其断了关系,只怕还要被株连。
“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反正顾长济他们命是能保住的,只是以后科举仕途就不要想了,荣华富贵这辈子是想也不要想了。”顾长安道:“到时候,我看着给他们一块地种,两件茅草屋住,冻不死饿不死就好。”
他知道老祖父心里总是记挂着顾家的血脉的。
老祖父对外说他是顾家三代单传。
为了他,不认顾栾那个儿子,更从来不把顾长济那些人当成顾家子孙。
顾长安自然也要做些事,让老祖父安心。
顾老太爷闻言,看着他缓缓道:“这样、这样也好。”
顾家富贵有余,顾栾自小金银不缺,一心想做官,为了做官,负了发妻,弃了长子,汲汲营营半辈子,一朝成空。
连带着妻妾儿女的性命也差点搭进去。
反倒是被弃了的长子,一朝得志,官运亨通,深得陛下信重。
人这一生啊,真是越想要什么,越求不得。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顾老太爷把顾栾的事撇开,朝顾长安挤了挤眉,“你好好跟祖父说说,那个小牡丹是怎么回事?你在信上说,你要娶人家,我怎么瞧着人家姑娘懵懵懂懂,还没有那个意思?”
顾长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怎么就没那个意思了?”
顾老太爷道:“她看你的时候目光坦荡,一点都不娇羞。”
“那是我们相处日久,情意已深!”顾长安强行狡辩道:“她要是对我没那么意思,怎么可能跟我回家来?”
顾老太爷道:“这我哪知道?说不定,是你诳人家姑娘来的呢?”
这真是一语中的。
顾长安有些心虚道:“我没诳她?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老太爷对自家孙儿最清楚不过,瞧他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是诳人家姑娘了。
还不承认呢。
“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跟我回家来的由头罢了。对,就是这样!”顾长安道:“小牡丹又不傻,她正是待嫁之年,清楚跟男子回家见长辈意味着什么,她明知道,还被我三言两语给诳来了,显然是因为……”
他顿了顿,而后又底气十足道:“显然是因为她喜欢我,这才趁机将计就计!”
顾老太爷摸了摸胡子,点头道:“你这样说,似乎也对。”
而此时,正在前厅与顾老夫人的小牡丹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她拿帕子揉了揉鼻子。
总感觉背后有人在念叨她。
“是不是船上着凉了?”顾老夫人满怀关切地问她,立马让婢女去弄些驱寒的茶汤来。
小牡丹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身子好着呢,没着凉。”
顾大人被顾老太爷叫走之后,她就被顾老夫人拉着,问些他们在京城过得怎么样,这一路上发生什么事之类的。
她原本就是个爱说话的,又与老夫人投缘,说着说着就熟稔起了。
自小没了父母的孩子,总是备受老人疼惜。
老夫人越看她越喜欢,与她说了些顾长安小时候的趣事。
小牡丹听得有趣,总忍不住笑。
爱笑的姑娘,明媚多娇。
顾老夫人喜欢得不得了,一口气送了她好些贵重物件。
把见惯了好东西的孙大小姐都给吓着了。
她知道顾家有钱。
但不知道,顾家有钱烧的到了如此地步!
她不敢再多收,便把话题引到了顾长安身上,很是担忧地问顾老夫人,“老太爷他……不打人吧?”
“打的。”顾老夫人一本正经道:“不过,他只打长安他爹,长安是他的心头肉,别说打了,说句重话都舍不得的。”
“这样啊。”小牡丹心里又默默地把顾大人拉出来,骂了两遍。
顾老夫人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姑娘的脸色,心道:也不知道长安是怎么把这姑娘骗回来的。
这么好的姑娘,看着就跟长安登对得很!
可不能让她溜走了。
于是,顾老夫人又伸手拉住了小牡丹的手,“瞧我,说了这么久,竟忘了问:小牡丹,你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