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前师父在一夜之间溘然而去,就像面前的一枚树叶从檐下飘飘扬扬而落一样。
——突然而又没有征兆。
这绝非正常的结果。
所有人都会有迷惑不解的事情。
所以聪明人不会去想。
可这里存放着太多的回忆和蹊跷。
此刻伸出双手是否还能够捉住当日随风而起的沙子和独自飘摇的车前草?
或许是看到了幻觉,白渊渟发现自己看到有一个人挂在了悬崖对岸上。
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迹,却还没有断掉最后一口气。
“二少爷,那里不会是一个人吧?”
看来这不是一个人幻觉。
老杨不知道从何处走了过来,手里握着铁胆。
凝固的鲜血将远方一片涂抹成了暗红色。
树枝因为没有做好承受一个人的身躯而弯曲,但还是尽全力挽留住了他的身体和那残破的衣服。
“希望这个人还能活着,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多少力气可以浪费了。”
柜子里的灰尘很多。
盒子因为长久没有打开而发霉。
因此白渊渟不知道丹药的味道是因为腐败,还是本身就如此很难闻。
“这是哪年的?这还能吃吗?”
白渊渟看着盒子中的一粒粒黑色的丸子,转过头问老杨。
老杨正在喘息,汗水还在从他的脸上不停地流淌而下。
他已经过了对飞檐走壁还感到有趣的年纪。
而在前一刻他却不得不背着一个人沿着峭壁狂奔了一里的路。
“吃了……要是没死……就算是这些丹药还能吃。”
只有静谧。
所以发空。
后屋很久无人居住,满地蔓延的只有潮湿与尘土。
当老杨的呼吸渐渐平和了下来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面前昏睡之人胸口不平的起伏。
他应该是还没死。
所以老杨这一路还不能算是白白辛苦。
“我要出去透透气。”
“二少爷,他腰上藏着一封密信。”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要提醒我偷着看一眼呢?”
“可是这封信是被封住的。”
信封在老杨手里转动了几周。
“这句话的作用与上句话相同。”
老杨手中的铁胆很少有停下转动的时候。
这个“石头”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了老杨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他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推动着铁胆,等待着一个人命运的结果。
“保护好马车。”崔让醒来的第一句话。
“一定保护好马车。”崔让醒来的的第二句话。
在他与死亡斗争的时候,他的心里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任务。
一个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任务。
当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破屋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昨夜的马车和货物再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他虽活着,但不感到快乐。
刀尖已经擦干了血。
他转过了头,紧闭着双眼。
“你们为什么会经过这里?而袭击你们的又是什么人?”老杨在问。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人。”
“他们用的是什么招数?”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出手。”
“发生了什么?”老杨的意思是幽篁谷里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但却在昨夜发生了。
“我记不住了。”
“把你还能记住的细节告诉我。”
幽篁谷虽然是一处山谷,但也是老杨的家。
“一枝香。”
“一枝香是什么?”
“还有一只银色的手套。”
这句话让老杨彻底的闭上了嘴,然后转过头看了白渊渟一眼。
白渊渟似乎也没有高见。
这样最好,老杨走出屋子点燃了手上的烟。
他看着远方的云彩,暗暗庆幸着自己已经变老了。
江湖上的事情与他已经彻底无关,现在只有烧火做饭与他相关。
“我去生火做饭了,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