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容岑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温黛十有八九就是重生的,她前世或许就是死于温氏被满门抄斩之际。
所以如今她知道温祧子温照不是什么好人,已经生起防患之心。
就是不知道温黛自己本人知不知道她是重生的。或者她因为是个纯古代土着,没有重生的概念,才觉得前世发生的种种都只是大梦一场,而那些悲惨的事情一个个在现实发生,使得那场噩梦被准确印证,又让温黛不得不信,它就是“预知梦”。
而现在,走向和温黛梦中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一环生出的变乱。
如此,温黛是没有救灾的法子了。
推理到这,容岑没再深思,打破了仁政殿的沉默。
“若絮,你也休养得差不多了,近来得空便领后宫妃嫔们到太医院与萧太医学些药理之事吧。”
容岑改了原来的主意,临时说出新的打算。
太医院人手不够,除了谢零陵,年轻力壮的也都要分派出去救水灾防瘟疫。皇城数万人,后宫佳丽三千人,不能干坐着等别人来救,必须得“废物利用”起来,让她们变成有用之材,才不算浪费国库支出。
温黛心思巧有智慧,自然一点就通,明白自己还不算彻底无用,她一扫方才的落寞和丧气,温婉应道:“好,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同诸位姐姐妹妹们专心研习医术,以备不时之需。臣妾不才,陛下倘若还有旁的安排,亦可吩咐臣妾。”
“不才”这话她真不是谦虚。
温黛的文学造诣颇高,是难得的货真价实的才女,不说闻名整个天下,闻名大胤的程度是绝对有的。
但她其他方面确实不太行,古代闺阁女子出门少见识浅薄,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温黛读书少说也有万卷,但她出身温氏,满门女眷被羁留于京都,说难听点就是人质,没什么自由,看的听的奇人异事再多,也不如亲身经历来的好。
所以温黛自知她经验不足,做不了想策略的智囊团。加之后宫不得干政,种种因素的阻碍,让她开不了口也不能开口。
总之,听指挥就行了。
“嗯,朕暂时还未想到旁的什么,如若有事,定然差人寻你,届时若絮可莫要觉得叨扰。”和聪明人打交道,容岑轻松许多,都有心情开玩笑。
“陛下莫要取笑臣妾才是。”
正巧万礼送了茶点进来,殿门一开一合间,窥见外头下着瓢盆大雨,天公不作美,亦不知劳累,雷电交加,毫不停歇。
“陛下,淑妃娘娘,太皇太后命小厨房熬了姜茶,太皇太后老人家特意差人叮嘱,务必请您二位多进些,驱寒退热。”
两人依言喝着两大盅姜茶,浓浓的姜味弥散开来,遍布在整个仁政殿里里外外。
“陛下,江嫔求见。”
温黛还没喝完,就听外头小太监高声汇报,尖细的嗓音差点被雨幕淹没。
闻言,温黛速速一口闷了姜茶,自觉起身告退,不等容岑多留,她便带着在外殿久候多时的大宫女沿着长廊摆驾回宫去了。
下着大雨,不便乘坐轿撵,两位娘娘都是步行来去。
仁政殿廊下,温黛和江汀主仆四人短暂相逢,几人互相点头以示礼仪,简略打个招呼,廊外便是连绵雨幕,谁也没多作停留。
“陛下,你传唤我过来什么事?”
江汀不似温黛温婉细心,忧思多愁,她乐得活泼开朗,心情全然不为这场泛滥成灾的不吉雨左右。
容岑再一次注意到她的称呼。很随意的一声“陛下”,以及毫无古代社会皇权至上等级森严的尊卑意识的“你”和“我”。
身为妃嫔她应自称“臣妾”或者是“嫔妾”,位分再低些便是自称为“贱妾”甚至是“奴婢”也算不过分。
容岑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她打心里不赞成这种畸形封建残余,但就事论事,大胤处于古代大背景下,别人都是这样,相比较之下,唯独江汀与众不同。
江汀的言行举止和这个大背景违和,她似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容岑敛神,朝她投去一抹淡笑,似敲打似试探般开着玩笑:“你如今是越发不顾礼制,目无尊卑了,见到朕都不请安。”
“陛下,我们谁和谁啊,自己人干嘛见外,每天见面那么多次,请安来请安去的多麻烦啊。”江汀没感觉恶意,便越发随心所欲,但还是挥了挥手帕,敷衍地屈膝行礼,躬请圣安:“好嘛,臣妾这厢有礼了,给陛下请安!参加陛下!陛下吉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一口气说出好些影视剧里的请安吉祥话,不知道小说作者参考哪朝背景驾空编写的故事,反正她的话是各朝代杂糅,总有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
话刚说完,她就落座,随意抽了搭在座椅上的冗长巾帕,一摸,半湿半干。
应该是刚才温淑妃用过了的。
江汀不介意,攥着还算干的那头,擦拭身上的雨水。
“陛下,叫了臣妾过来,也不说是什么事,难道是想臣妾了,只为见臣妾一眼?”
她边擦便调笑,也不闲着,眼睛盯着桌案上两个空荡荡的汤盅,底下沉淀着不知何物,但呼吸时仁政殿的空气还带着丝丝呛鼻的辛辣味儿,想来应该是太皇太后吩咐阖宫上下必喝的姜茶。
江汀吐着舌尖移开目光,没对此展开话题。
废话,她刚喝完来的。
当时听见指令她就立马让大宫女塞钱给了御膳房那边,说不用准备盏兰殿的,江汀是不乐意喝的,就骗说已经喝过了。
结果太皇太后不知从哪知道了,说多喝有益,愣是让宫女冒雨实打实送了一大碗。
恰好陛下身边的小六子来请,江汀以此为借口想逃,结果小宫女胆小心实,不喝就不放行……
没办法,江汀只能一碗干了。赶来仁政殿的这路,她想吐无数次。
见着女鹅的瞬间,有了各种滤镜,心里舒服多了,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呕意,在看到龙案上那两个大汤盅,突然又涌上来了。
“怎么了?”容岑关切问。
“没事没事。”江汀捏着手帕捂嘴,让小六子把汤盅端下去,眼不见为净后,才艰难平复下满腔汹涌的呕意,吞咽下喉中姜汤的甜苦味儿,打着哈哈:“陛下,可不要觉得我是怀……”
“怀孕”二字到了嘴边,江汀想起古代好像没有这个词?她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就怕露馅,所以避而不谈。
“陛下叫我、臣妾到底是什么事?”
说了半天,她一直不记得自称,怪不得女鹅会觉得她目无尊卑。
还好陛下是她女鹅,但凡换了个人当陛下,她一口一个“你”啊“我”啊的,小命早没了八百回。
“朕记得,你曾向朕坦白自己有预知能力。”容岑依旧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啊……”江汀反应两秒,她为了取得女鹅信任,之前确实是这样投诚的,“对,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