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以前也自负颇通琴道,但却只顾了人琴相合,求的是中正平和的王道,和思妹相比实实落了下乘......”叶宁没说出来,王宇却有话说了,“思妹以意驭琴,人在琴中随琴声变化无极,而意却又在琴外,心之所至,无远屈弗,正是啸虎闻而不吼,哀猿听而不啼,为琴中圣道!小兄拜服!”
叶宁不怎么懂琴,听王宇在这儿吊文,虽然也不是听不明白,但知道了身边这两个人都是行家,如果胡说的话肯定要被人笑,可如果不胡说,这个茬儿自己就接不下去――可怜是什么曲子他都不知道......叶宁是个要面子的,心里这份着急就别提了。
“宇兄果然是小妹的知音,”百兽仙子微微一笑,冲王宇点点头,“青空不碍白云飞,小妹是寂寞久了,才算是找到了琴中的至理。”
青空不碍白云飞?寂寞久了?百兽仙子这么一说,叶宁倒有词儿了――他不懂琴,但还颇有急智,肚子里又全是书,挨上诗词的东西他倒是接得下去。
“思妹啊......”叶宁叹口气说,“恕我说句不怎么好听的,思妹的琴艺是了不起,但要知道......”
“卢兄想说什么?”百兽仙子有些吃惊。
百兽仙子从来没给谁弹过琴,但她对自己的琴艺相当自负,平时不给人弹奏只不过是不屑而已,叶宁和王宇这两个人她还是很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露这一手,心里还盼着能找到知音。王宇是个行家,他的赞赏已经让百兽仙子很高兴了,但听叶宁的意思似乎自己的琴艺还有不足的地方,不由得来了兴趣。
“浔阳江上琵琶女,赢得江州泪几许,司马青衫一去后,谁人再解琵琶语?”叶宁又叹了口气。
“......卢兄这是何意?”百兽仙子糊涂了。
“思妹,你自然知道,伏羲氏制五弦瑶琴,外按五行,内按五音,歌诗,天下大治。后来,周文王被囚于羑里,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谓之文弦,周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添弦一根,谓之武弦,这也就是所谓的文武七弦琴了......”
叶宁拔翻脑子里读过的书本,倒也找出来几句说琴的台词。
“卢兄,这些典故倒也无人不知,可卢兄究竟是想说什么?”王宇也有些奇怪。
“这个......”叶宁干咳了一声,接着说,“思妹的琴艺高绝自是不必说了,但正是因为思妹琴艺太高,所以才让我心有所感......我没听过宇兄操琴,但只凭宇兄的言谈也能知道,宇兄琴艺也非常了得......只不过,乐艺高绝之人往往命运多舛,难得知己......刚才那首歪诗中不也说了?白乐天一去之后,又有谁能真正明白浔阳江上的琵琶妙奏?但这却往往并非是他们时运不济......不该我说,思妹正值青春妙龄,宇兄也在有为之年,这大好时光本应用来交游天下方是本色......抚琴陶冶性情本无不可,但如此沉浸其中,为了找一个莫须有的‘知音’而消磨时光......这不像是我辈所当为啊。无论是伏羲还是文王武王,琴声都自心声,也与阅历相合,而思妹适才的那句‘青空不碍白云飞’,只怕是因寂寞而寂寞......浸淫琴艺,却是将一颗不甘寂寞的心向琴中去找寂寞了吧?”
叶宁这一番话说出来,百兽仙子和王宇都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宇首先反应过来,起身冲叶宁深深一躬:“卢兄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小弟受教了。”
“卢兄......”百兽仙子似乎也悟出了什么,脸上泛红,轻声说,“卢兄所言甚是,小妹平日抚琴,虽然能做到意在琴外,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始终不知原因所在......卢兄这番话说的是啊,琴为心声,小妹的琴艺固然不差,但应该是脱不开无病呻吟之嫌了,宇兄谬赞小妹到了心韵天琴的圣道境界,现下想来,一个‘圣’字倒也不错,却是假的......卢兄说得含蓄,给小妹留了面子,但小妹却不能不说......真的服了卢兄......”
“这......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胡说一通罢了,思妹和宇兄不要放在心上。”叶宁心里庆幸不已——百兽仙子的琴艺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叶宁是一窍不通,只是知道百兽仙子美貌无双,又有些自负,无论如何不该到了那种“青空不碍白云飞”的无挂无碍的地步,蒙了个正着。
“不过......”百兽仙子语风一转,说出来的话却难为死了叶宁,“卢兄既然能指正小妹的错处,那不用说卢兄的琴艺一定是在小妹之上了,还要请卢兄赐教一番如何?”
“是啊是啊,”王宇拊掌大赞,“卢兄,小弟现在才知道,原来卢兄样样都是行家,正要请卢兄不吝赐教!”
“这个啊......”叶宁头上冒汗了,“还是不要了吧?我可......”
叶宁还没说完,王宇就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行不行,若是能聆听卢兄妙奏,小弟死而无憾!卢兄切莫推辞,切莫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