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诺“嘘!”的一声,道:“不要说话。”突然用脚勾了他一下。
奥拉斯向前扑倒,原本凭他的力量可以及时站直,但是他突然明白了丝诺的意思,顺势倒在地上。
丝诺俯下身,低声道:“哇,爷爷,你怎么样了?”
马车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车上的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扬起一片雪尘。
好半晌,奥拉斯从地上坐起来,两人愕然以对,突然失笑起来。
“好你个丝诺,看你出的馊主意。”奥拉斯边笑边拍去身上的雪。
丝诺却拉着他的手,笑道:“小女子偶有失误,看来现在的人心啊,只怕停下车伸手拉一把,就别我们两爷孙给赖上了。”
奥拉斯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被那些真讹人的坏人搞乱的。”
丝诺点头道:“所以啊,律法不严,导致人心涣散,假设若是严厉制裁那些诈骗,欺诈,比如绞刑,死刑,哪还有那么多骗子。”
奥拉斯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对这些并不太严格呢。”
丝诺笑道:“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案例,在布鲁斯帝国,有个惯偷,经常偷东西,有个平民观察了他很久,便把他抓住了。送进了监狱,可是没过几天,又放出来继续偷了。”
奥拉斯奇道:“没有严厉处置他吗?”
丝诺瞟了他一眼道:“你猜不出吗,那个平民也猜不出,所以暗中打听,原来啊,每次进监狱,那个惯偷总是把偷来的钱财分一些给看守长,在监狱的时候呢,又经常给些好处狱卒。所以在监狱的日子既不长,也过的不难过。就好像工作了一段时间,进监狱度假休息一阵,出来继续工作呗。”
奥拉斯愕然无语。
丝诺接着道:“那你现在知道那些诈骗,欺诈犯为什么刑法如此轻了吧。”
奥拉斯终于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说到底不过还是一个利益关系。他们讹诈来的大笔钱财,即使被抓,也没听说返还给老百姓,想来是……”
丝诺“嗯”了一声,打断道:“一切都离不开那两个字,那些吸毒,赌博,甚至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从表面看来,不过是地方官们为了敛财故意放任的行为,但是事实上远非那么简单,按照政治家的说法,这些都是促进当地经济必须的,也许这些东西养活了一部分人,养肥了一部分人,但是却害苦了更多的人。”
奥拉斯怒道:“这是个吃人的社会,不,整个世界都在吃人。”
丝诺用手轻轻捂住了奥拉斯的嘴唇,悲伤的道:“这些话,奥拉斯你现在还不能说,只有真正站在顶点的人才配说那样的话,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忘记了该说的是什么话。”
奥拉斯点点头,望着积雪开始融化的天地,心中一片清醒,但偏偏感觉到有一团火要烧出来似的。
这时,背后马蹄声再起,赶车的吆喝声急促,显然有急事。马车随意的穿过两人,但是在前冲数十米外的时候,车厢内传出说话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
车内,一个低沉的女声向驾车侍者道:“去看看外面那个老伯和女孩子。”
侍者应了一声,走到奥拉斯和丝诺身边,道:“两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丝诺楚楚可怜的道:“我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
奥拉斯低低咳了两声道:“没事,这位大人,只是腿有点疼,休息一会就好了。”
侍者“哦”了一声,便回到车厢前,躬身向窗口内道:“夫人,那个老伯摔了一跤,不过没出什么事,我们是否快点赶路呢。”
听侍者的语气好像有些着急。
女声却道:“他们为什么不走呢。”
侍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道:“这个老伯说要休息一会,等腿不疼了再走。”
女人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既然这样,问问他们去哪,也许我们可以再带他们一程。”
侍者讶道:“可是夫人,主人他……”
女声打断道:“没有关系,就让他多等一会。”
听出了女主人语气中的不悦,侍者立刻闭上了嘴,赶紧走到两人身边道:“我们夫人问你们去哪?”
奥拉斯心里暗笑,这个侍者还真是打一下走一步,学着霍维克的语气道:“大爷我去绿沙之间,嘿嘿,就劳烦各位啦。”
说着在丝诺的搀扶下,大摇大摆的进入车厢内,连谢都没有多谢一句。
侍者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回到驾座上,吆喝一声策马向西狂奔。
这是一辆四马拖着的大型马车,从外面看应该是属于贵族专用的,然而不管是外面的成色,还是里面的装饰都显得一般,并且有些老旧。马车内相对放着两列椅子,当中宽敞,但是椅子皮却剥落了不少。
不过拉车的四匹马与布鲁斯帝国和里尔王国的马车不同,并非四马并行,而是前两匹后两匹。马身健壮,即使绿隙平原体型硕大的草原马也有所不及。
奥拉斯心里一思量,已知这是来自黄金海岸其他地方的贵族马车。
这时两人坐到了夫人坐的那张椅子对面,这位夫人年约二十,样貌虽然也称得上美女,但因为缺乏护理的关系,看起来失色不少。她面容焦虑,好像心里有什么事,但看到丝诺扶着奥拉斯坐下,还是主动关心道:“老伯你的腿没有关系吧。”
奥拉斯扯淡道:“大爷我虽然老啦,不过每天从雷斯曼城走到绿沙之间还是不成问题的,哈哈!哎哟!”丝诺偷偷捏了他一下。
年轻的夫人奇怪的看着他。
丝诺微笑道:“谢谢夫人载我们一程,我爷爷他就爱逞强,原本大雪天是不该出去的,只是因为去绿沙之间收些账,他又不放心我去,才硬要出来的。”
夫人“哦”了一声,道:“老伯也是生意人吗?”
奥拉斯赶紧道:“是啊,我们家是做…哎哟!”
丝诺转身揉了揉奥拉斯的大腿,装作关心的问道:“爷爷你怎么了,先休息一会吧。”接着不顾奥拉斯一脸委屈,道:“我们家做的是荒收和租地的生意,原本也是贵族,只是这几代没落了。”
听到贵族和没落两个字,夫人的嘴角不经意的动了动,显然有些在意。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奥拉斯和丝诺的目光。
夫人沉默了一下,突然慢慢的道:“看起来小姐应该是继承祖上,学了一些生意上的本事。姐姐对这方面有些好奇,想请教一下。”
丝诺微笑回应道:“夫人请讲。”
夫人微微一笑,道:“听说荒收常遭路人破坏,偶有抢夺货具,或私收,或私逃,或劫财等状况发生,不知道贵府是如何避免的呢。”
丝诺回应道:“如果是近边开荒,或本家隶属地,只需雇佣贵族护卫,就近看管。劳务工人等,一律提高待遇,保证近边运作正常,而这笔开销,则因本家一向将肥沃和地段好的地,租赁给贵族,所以回报甚高。”
夫人好像考教她一般问道:“若是地方较远,地势复杂,偶有矿产石油,或林木茂盛之地如何处置。”
丝诺微笑答道:“首先联络林木商人,之后自行雇佣地质专员勘察,如果有发现夫人所说的情况,或雇佣油工,或雇佣矿工,与商会,私家等联络,由本家代付开发费用,只收取合作者其中赚取的利润差额。然管理,则交由给各家自行看管,无论出现破坏,抢夺,私收,私逃等状况发生,皆可交由合作者处置,待开发完毕,则由本家再行租赁,即可补回开发费用,又可省心省事。”
夫人露出赞誉的神情,接着道:“若远离城镇,或贵族隶属地的地方,又怎么管理呢。”
丝诺似乎有些为难的道:“若是这些地方,本是遭了本行大忌的,但实在有需要,也并非没有办法。”
夫人精神一振,原本萎靡的她坐直娇躯,道:“请说。”
丝诺微微一笑道:“夫人见笑。依本家的做法,首先会向雇佣兵协会雇佣一些自由佣兵,除了保护开荒场地,最主要利于应对意外状况,尤其是偏远的山区,野兽,怪物,魔物等时有出没。但是为了保持收益,对于信誉至上的雇佣兵来说,即使获得意外之财,一样会交于本家处理,这样就能减少远地开荒的损失,待稳定之后,再按照之前的办法,依次处理。不过算上往来车马费,食宿费等,能保持不亏损已经算是万幸了。”
夫人看了丝诺好一会儿,不由赞道:“你说的办法相当好,当初我刚接下祖上的家业,在荒收和租地这一块上绞尽脑汁,却总有纰漏。毕竟不如你们世家经营的稳妥。”
奥拉斯怪里怪气的道:“当然,是大爷我教的好。”
丝诺恨不得立刻咬他一口,偷偷的瞪了他一眼,笑道:“是呀,当然是爷爷教的好啦。”接着不理会他,转向夫人道:“夫人该是有名的商族吧。”
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道:“虽是商族,却也已经没落,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说话间,她的手不由自主轻轻放到了右手边一个箱子上。
奥拉斯仔细看了看那个箱子,感知力偷偷向外探出,却发觉箱子本身带着一层淡淡的魔法防御,心中一怔,这个应该是保护重要物件的魔法箱。
丝诺微一沉吟,微笑道:“夫人莫怪,在下丝诺·雪莉尔,这位是我爷爷霍维克,我们很感谢夫人的帮助,若是夫人不嫌弃,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爷爷帮忙。”
奥拉斯轻咳一声,没有说话。暗道:我哪懂商族那些玩意,你不是害我么。
夫人看了看奥拉斯,倒是没有怀疑。看他的样子,该是有些真才实学,才会那么大条。
人都是这样,越是看不穿别人,就越是觉得别人有本事。等到真的看穿,也就不值一提了。只可惜到那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上当的时候了。
不过夫人却婉言道:“两位的心意,我很感激。不瞒两位,我是北方洁卡伦公国罗茨家族的长女,名字叫做法瑞丝·罗茨。因为我的丈夫惹上了一些惹不起的人,我是赶去七剑城去解决此事的。”
奥拉斯默念七剑城三个字,同时想起了秋琳。
丝诺却低呼一声道:“竟然是格特夫人。”
法瑞丝·罗茨露出讶然的神色,道:“丝诺身在南方,竟然知道我丈夫的名讳。”
丝诺微笑道:“夫人过谦了,罗茨家族虽然已不如百年前鼎盛,但是与奥摩家族贵公子格特先生联姻,却是北方一段佳话,这也是我在雷斯曼城…听人说起过的。据说夫人的公公奥摩裘德洛还是洁卡伦公国诸国首相,又怎么能不为人所知呢。”
法瑞丝·罗茨神色微微一黯,道:“公公已经过世了。”
丝诺怔了一下,赶紧道:“是我失言了。”
法瑞丝·罗茨却道:“没有关系,公公虽然病逝,却也是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车厢内沉默了下来,对于死者的缅怀总是让人难过。不过丝诺却打破沉默,委婉的道:“那我们该称呼夫人本名,还是格特夫人呢。”
法瑞丝·罗茨好像对格特夫人这个名讳不太喜欢,道:“还是叫我本名吧,你我年龄相仿,丝诺可以直接称呼我名字,不必在意贵族的礼节。”
丝诺微笑的牵过法瑞丝·罗茨的手,道:“法瑞丝,反正我们年纪差不多的话,不如我们就做姐妹吧,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呢。当然,若是你在意身份的话…”
法瑞丝·罗茨面露喜色,断然道:“当然好啊。”
一旁的奥拉斯微微诧异,他知道丝诺不是个随便高攀的人,也不会因为法瑞丝·罗茨的身份想要接近她,何况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
不过丝诺却并不在意,她与法瑞丝一边聊着一边热情的攀谈起来,不一会儿像一对好姐妹一样,与法瑞丝一起坐到了对面。
奥拉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默默的看着窗外。
沿着马车窗外望去,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三岔路口渐近,绿沙之间巨大的旅馆大楼赫然就在前方,四边屋檐角上,融化的雪水正滴答滴答的落下,顶上只余下几小块尚未融化的积雪,就像白色小地毯一样有规律的披在那里。
终于到了跟伙伴们再次集合的时候了。
马车在绿沙之间门口停下。奥拉斯和丝诺下了马车,法瑞丝依依不舍和两人告别,临行不忘叮嘱丝诺,有机会去北方找她。丝诺当然微笑回应。
法瑞丝与她再次挥手告别,才匆匆赶往七剑城而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奥拉斯终于直起腰来,解下魔法面具,道:“我们进去吧,看样子大家该等的不耐烦了。”
丝诺“嗯”了一声,却看了一下挂在门边上“绿沙之间”的牌子,微微诧异。
也许是思念伙伴们心切,奥拉斯此时已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然而,旅店里什么都没有。
第十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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