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毫不掩饰地道,
“老衲问问四爷你,如果不是奉诏讨敌,凭四爷你自己的名义、能够调动成功的军兵人马、又会有多少呢?属于你自己能够支配的军中物资、粮草器械又有多少呢?”
“这……恐怕只有我的三万护兵吧。”
朱棣想了想、道。
道衍看起来很好笑地瞧着他,
“是啊,人人都说、燕王殿下统兵十万、威震塞北,可仔细一想、却均是虚言,平日里四爷您所练的兵、其实都是给别人操练的,有几个是为你自己做的准备呢?”
“我……”
朱棣的眉头挑了一挑道,
“可是、我为什么要计算这些?大师所说的做准备又是什么?”
“皇上已不久于人世了,”
这种本该以很隐晦的口气才能说出来的话,可在道衍这里就能很直接地说出来,
“如果老衲没猜错的话,新君登基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削藩。”
“这个、大师又是如何得知的?”
朱棣听了、沉了沉方才问道。
道衍轻笑了一声,
“自然是从皇太孙及其下属的那些人的表现上、看出来的。”
自从皇上病重、他们所采取的这一系列充满敌意和戒心的举措,当然还有道衍给朱棣出的这个“联合操演”的主意,更加深了皇太孙与叔叔们之间的隔阂。
没错儿,之所以要提出这个建议,不止是让朱棣试探一下那些兄弟们的情绪,同时也要促使朱允炆对这些藩王们、愈来愈不安的态度,这才是道衍真正的目的。
其实到了现在,以朱棣的聪明、当然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虽然不是很赞赏、却也不反对他这样做。只是,这个和尚说话的口气是如此的紧迫,总还是有些夸张吧,凭自己对侄儿的了解,这是个一向都很内向害羞得有些懦弱的孩子,就算是新君登基后、开始多少还是要拢络一下人心,哪怕只是为了麻痹这些叔叔们、也不至于立刻就下手吧。
“大师的意思,小王已经明白了,我会好好的考虑一下的。”
他确实需要考虑,只是让朱棣没有想到的是,时局变化的发展态势竟然比他考虑的速度还要快,而且事实证明一向多智多谋的他、对自己的这位侄儿的推测,竟然也是完的错了……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朱元璋永远离开了人世。
父皇就这样逝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朱棣其实很伤心,只是情势不容他抽出时间来悲痛,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他除了生气就只有生气,可以说心中的愤怒、虽不是已经完占据了他的部感情,却也给其他的情绪没留下多少空间。
本以为如今父皇已经故去,他朱允炆的皇位可以说是坐稳了,总该让我们这些当儿子的入京为老人家奔丧吧——
朱棣是这样想着,而且已经做好了再次动身前往京城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等来的还是“留在封地、不得擅离”的诏书。
这已经是第三道同一内容的诏令了!
这回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了,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朱棣顿时将眼前的一整套茶具都推到了地上。
真的还从没有见过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儿,平日里从来都不曾惧怕过自家主人的那些下人们,此时均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静了好一阵子,郑和走进来示意让从人们都退下,自己开始动手收拾地上那一堆狼藉的碎片,而颓然坐在椅子中的朱棣、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师让我不要大动肝火,说是对身体不好,可是三保、眼见得那个做侄儿的防备自己的叔叔、竟然防备到如此地步,你说、我又怎么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