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餰
早在上床之前,恒景便把房间里的油灯都灭了,只留了不远处长几上的一盏蜡烛,散发出浅淡的温暖的橘黄色光芒。
时颜一开始因为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就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头顶的床帏,慢慢适应着身旁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旁边的恒景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觉了。
时颜躺了一会儿,慢慢发现,这样的同床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难适应,恒景的气息和体温,她已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察觉到躺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一点也紧张不起来,只有满心的心安,和知道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心满意足。
躺了一会儿,她悄悄侧过身子,看着一旁已是闭上了眼睛似乎睡觉了的男人,低声道:“恒景,你睡觉了吗?”
恒景闻言,慢慢睁开眼睛,也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她,嗓音低低地、带着些微哑道:“没有,睡不觉?”
方才仰躺着的时候没感觉,现在这样两个人都侧躺着,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近的,连对方说话时的温热气息都能清楚感觉到。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男子,时颜心头微热,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牵了牵,轻声道:“方才我们在讨论怎么处理外头的传言时,你没说什么,我可不信你没有想法,你可是因为我,才不说?”
不止方才,时颜其实早就发现了,每回讨论正事时,恒景都会让她主导,他开口,往往都是表明态度,或是引导着,让她更清楚地说出她的想法。
时颜多少察觉了他的意思。
只是,他没必要为了迁就她,这般退居幕后。
他们如今是夫妻,是亲人,是最亲密的伙伴,她从没有把自己当作他的陛下,她也希望,恒景能平等地看待她,而不是人为地在他们之间画出一条界限。
其他人便罢了,至少,她希望,她和恒景之间的相处,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恒景定定地看着她,忽地,低低一笑,道:“阿颜,我确实有想法,只是,我不是故意不说,而是真的认为,你的处理方法比我的想法好。”
时颜微微一怔。
恒景终是忍不住,抬起手把她的一只手握住,放进了被子了,轻轻地、温存地摩挲着,不顾自己身上有把火又悄无声息地燃了起来,道:“阿颜,你可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我说在处理政事上,你比我更擅长,不是随口而来,而是,这就是事实。
就如军营和沙场才是我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一般,在政事的处理上,你才是更适合的那个。”
先前,她不过是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手腕和能力。
他一直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会把整个大兴带领得很好。
而他,只需要为她保驾护航,铲除一切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人或物。
这便是他存在的使命,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时颜听着,忍不住有些感慨地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她负责政事的处理,而他负责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明明这么严肃的事情,倒被他们说得仿佛只是普通的家庭分工一般。
时颜这样想着,忍不住自己先低低地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女子如花的笑靥,和仿佛闪烁着星子的眼睛,恒景身子微不可察地一紧,慢慢地、有些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这个地方无处不充斥着阿颜身上那股清浅惑人的清香,那些香气、以及身边躺着的这个女子,都仿佛一个钩子,不停地在他心上轻挠。
他不自觉地有些郁闷地闭了闭眼睛。
只怕今晚要睡觉,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他绝对折磨的是自己,仿佛钝刀割肉,刀刀见血。
只是,要让他离开这个床榻,他又不愿。
恒景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甜蜜的负担,又什么叫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