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叨叨地教梁布泉认清楚了手表,这张洪山又接着道,“我一开始会先给你安排十三四个人手,可是那帮日本鬼子贼得很,够呛能让我的那群兄弟们跟着你上山。不过即便是他们把我的兵给赶回来了,你也不用害怕,老子会在大青山的周围,都安排好咱自己的人马。大概在后天的四五点钟,咱自己的人手就能安排齐全,到时候我这头以炸药为号,听着炸山声响,你就可以想法往出跑了。”
手表对梁布泉和杜老四来说,毕竟是个稀罕物件,尤其是杜老四,跟个小孩一样,拿着手表就不愿意撒手了。梁布泉觉得烦躁,干脆把这手表摘下来,塞到了杜老四的手里头,自己则拎着个炮仗,一脑袋官司地盯着张洪山苦笑:“哥,道理我都懂,可你给我个二踢脚干啥呀?”
“我得知道你在山里头的动向啊,万一你在里头遇了险,让那帮日本鬼子给围了怎么办?”
张洪山说着话,又把梁布泉递过来的那个二踢脚塞回了他的手里头,“常理说我应该给你把信号枪的,可是那玩意目标太大,难保不引起日本人的怀疑,再一个,我也怕你情急之下,把个信号枪当成响子给用咯。二踢脚这玩意咱小时候都玩过,一炮双响点火就着。去年过年的时候咱队里刚买过一批,这玩意炸的才高呢!你遇着危险了,就把这二踢脚给点着咯,咱听见响,立马就叫兄弟杀上山去接应你。”
哥,我带这个二踢脚上山,恐怕比拿着信号枪还要惹眼吧?
梁布泉在心里头犯嘀咕,可是嘴上没说。毕竟那张洪山也是好意,山上山下的事,这座大哥的已经给他考虑周全了,如果再要推辞,那实在也是他自己不懂事了。
杜老四死气白咧地非要跟着他一起上山,说是让梁布泉一个人跟那帮日本鬼子周旋,实在是太过危险,多个人还能多个照应。梁布泉倒是答应的利索,可到了赵友忠那边,老瞎子足足犹豫了半天才算给这件事吐了口。
不过临走的时候,赵友忠却把梁布泉给叫住,翻翻个大眼皮子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地叨咕了好几句。
“爹老了,这上梁下山的活,干一回少一回了。你这小子往常是个挺有主意,挺有冲劲的主。可咱也不知是咋了,这回再见你的时候,你办事咋就犹犹豫豫地像个娘们。今儿个爹也不给你卜卦,不说些个没用的大道理。不过你得记着,凡事直取莫徘徊,跟人后头走,就在怎么得了能耐,那都也只是个吃屁的。若是你在心里头还因为佛顶珠那件事过不去,那赶紧好好拾掇拾掇你的心思。人在江湖,行差踏错在所难免。老子闯江湖那会,误伤了多少人,老子数都数不过来。可是这年月,你的心要是不够狠,那早晚就要成了别人砧板上头的肉。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别瞻前顾后;要不然啊,趁早收拾东西回乡下种田去。”
后头那句话,是赵老瞎子第二次跟他念叨了。老头话里话外似乎都盼着梁布泉能回到乡下,当个佃户农民。说回梁布泉身上,难道他就想东奔西跑地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一群妖魔邪祟玩命吗?
其实他也情愿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谁叫他手里头有本事呢?他虽然没读过两年书,但至少还明白个道理,自己先得是个人,然后在考虑啥种地还是抬宝的事。
现在这家国动荡的,即便回乡里种田,他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
尽人事,听天命,如是而已。
临行之前,他又去看了贾镜一眼。这姑娘现在还是深度昏迷的状态,依着赵友忠的话说,恐怕每个三五天,这丫头醒不过来。
三五天的光景,自己在大青山上总也能找着蟠龙胆在哪了吧。
当日是西洋照晚,张洪山做局请他们兄弟几个喝了老长时间的酒。梁布泉突然萌生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之感。
老子不能就这么死在山上吧,还有三五天贾镜就要醒了,她可得瞪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