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肯定让李玉一下子呆住。
“你知道吗?”扁栀盘腿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长而卷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说话轻轻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往日里的冷漠,甚至说到什么的时候,嘴角还会挂着淡淡的笑,“我小时候过的不好,很不好,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很多次都想死。”
扁栀伸出手指头,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过,“我做过这事,”李玉惊诧的睁大眼睛,扁栀笑了笑,“很奇怪么?”
李玉:“你看起来,是很厉害的人,无坚不摧。”
“哪里有什么无坚不摧的人,我过的日子,远比你能想象的要不堪许多,”过去的事情,扁栀很少开口,有些难以启齿的也懒得说,今天却忽然释然了,于是淡淡的说:“我妈死了不久,我爸就带人回家了,在那张我妈亲自选的沙发上做a,当时他们不知道我在家,我就站在楼梯口,那个时候——”
扁栀想了一下,“十岁多一点吧,从楼上看下去,肉体横陈,那是我在那个年纪,对性最丑陋的理解了,就那么摊开了,摆在我面前,你能想象吗?”
李玉看着扁栀的眼神里,渐渐少了防备。
“第一眼,”扁栀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跟我是同一种人,”
这句话一出,李玉忽然呆若木鸡,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我去过贫民窟,去过世界上最贫穷的部落,那些所谓的丑陋覆盖了我脑子里对这件事的所有认知,所以当时我跟你说,从深渊里走出来。”
“不过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印象,我遇到过太多人悲惨的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你真的不是我见识过最惨的人。”
北美福利院里看不见的孩子。
流浪在街头被长期凌虐的精神病患者。
贫民窟里吃不起饭跪着跟狗一样求人给一点吃的垂暮老人。
有人一辈子吃不上一口热乎饭,她真的没有太过怜悯去救一个教授家的小儿子。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自救,可你没有。”
“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已经成为了你一贯的思维模式了吧?”
扁栀慢慢的吃着鸡块,轻声说:“是不是心里还挺得意?但是又很扭曲?你叫顾言,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对你的好?他对你的维护?顾言可不是一个柔软的人,他的杀伐果决,你想象不到,可他对你心软了,你付出的一切,毒蝎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都对你心软,可你呢,你对他们心软了么?”
李玉的目光在扁栀的质问声中,狠狠一闪。
扁栀又笑了,拍了拍手,“你表面挺软的,可心太硬,”扁栀摊开手,笑着转头问李玉,“现在,此时此刻,我们的状态,你满意么?”
那一瞬间,李玉似乎觉得扁栀已经看穿了自己。
看穿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又很快被他否认,不会的,他做的那样周密,扁栀不可能发现,这些日子里,他鬼使神差的做的事情,扁栀不可能发现。
“你,什么意思?”
扁栀看着李玉,轻声问,“还要装么?”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要是还要装的话,我恐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演戏。”
“况且,”扁栀笑了一下,“不是下了药了么?怎么,我们都吃了,你还不敢承认么?”
李玉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瞪的极大,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扁栀。
音乐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刚刚还在热舞的众人停了下来,都一齐看向了他们。
李玉的面具戴的太久了!以至于这一下,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他很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仓皇的看了眼顾言,又很快的笑了一下。
这两下笑有点难看,皮笑肉不笑的,叫人看起来觉得滑稽又可怜。
“你,你们……”
“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
那药包是他亲手洒上去的,不可能有问题。
“药没问题。”在李玉要问出是不是药被掉包了时,扁栀先一步回答了李玉脑子里的疑问。
“那你们……还,”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不可能发现!”
李玉忽然癫狂的笑起来,他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又指了指顾言,再指了指扁栀,“所以你们早就发现了,今晚做了防备?”
“可来不及了!”
“扁栀,你这么聪明,你以为,我会只是在今天的饭菜上下毒吗?”
“你知道吗?量变是会引起质变的。”
“我从进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点点的在你们的饭菜上下药,不仅仅是饭菜上,水果里,水里,杯子里,任何一个你们可能接触到的地方我都下了药。”
“这种药无色无味,最适合你们这些警惕性很高的人了,可没关系,我是傻子啊,谁会提防一个傻子,我极其厌恶的身份,却在这个时候给了我一层保护伞,你们觉得一个傻子对你们做不了什么对么?可最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扁栀,”李玉发了疯,嘴里在这个时候发出因为激动而咕噜噜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极其渗人,“这个药的药性极烈,即便你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你的这些兄弟,救不了你的周岁淮了!”
顾言环胸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李玉,“刚刚的东西,你不也吃了么?”
“对啊,我也吃了,”李玉没看顾言,他的视线始终在扁栀身上,“因为,我压根没想活,我跟你们一起吃,每一天的饭菜,水果,你们吃什么,我跟着吃,吃的同时在再上面洒上药,我没想过活,我想要你们跟着我一起死。”
“黄泉路上太冷情,你们陪着我一起去热闹啊!”
李玉的神经状态完全是扭曲的,脸上这会儿褪去了青涩跟懵懂,有一种极强的狰狞感,下人们都被吓坏了,没一个敢走过来的。
扁栀看着李玉,在他疯魔了一般的笑声中,轻声说:‘没有我们,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