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则,无论是邵安河,亦或是邵府满门的死,都是出自于太子的手笔。
赵正倓也是怕卫韫找到邵安河手里的名册,便先行灭了口。
但此事在后来启和帝想要帮太子遮掩此事时,便将邵安河的死,扣在了卫韫的头上。
圣旨昭告天下,言国师卫韫彻查贪墨案有功,且亲自诛杀了罪臣邵安河及其党羽云云……总归是将这所谓的“功劳”交给了卫韫。
岂料这么一来,倒让卫韫被这个邵俊康当成了真正的杀父仇人。
而在冷兵器的时代,过早地出现了狙击枪的存在,这显然是违背时空法则的,更何况邵俊康要杀的,还是在大周党政中心的国师卫韫。
这是一位注定会被写入历史的人物。
更何况在卫韫身上,还存在着两个时空的磁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属于大周,也合该属于这个时空。
身为唯一的时空行者,他如果真的死于邵俊康的枪下,那么这两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时空又会发生怎样的偏差混乱,孟黎春想象不出。
符合时空当下的自然规律的死亡,与超出失控秩序的行为致其死亡,是两种永远无法相遇的极端。
卫韫这种可以自由穿梭两个时空的时空行者,数百年来唯他一人。
他带来的变数,或许会是第三时空完全无法预料的时空灾难。
因为第三时空下达的命令,孟黎春尝试过两次,将他的命格绑在谢桃的身上,想让他通过这种方法自然死亡,从而排除时空隐患。
这种方法,是可以避免时空混乱的最好方案。
但邵俊康这么做,却是严重违反了时空秩序的恶劣行为。
“你放心啊,我已经派人去抓他了……”孟黎春解释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看了卫韫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一眼,又添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歹也算半个神仙,结果面对这个普通凡人的时候,还是莫名有点害怕。
最重要的是脖子有点凉凉的……
当孟黎春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忽的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谢桃。
这个向来不怎么正经的女人此刻的神情,终于多了那么几分认真的意味。
“之前……的确是我做了欠考虑的事情。”
她垂下眼帘,“对不起。”
说完,她就回过身,在谢桃和卫韫的眼前,化作了一道幽蓝色的光,无声穿透了玻璃窗,窜入天际,消失无痕。
谢桃愣愣地望着玻璃窗,半晌才回头看向躺在她的小床上的卫韫。
她的手指间还残留着他的血液,已经成了一些干涸的印记。
“疼不疼啊?”
她也不敢碰他肩后的伤口,只能抓着他的手,轻轻地问。
卫韫也只有在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时,他的眉眼才会显得柔和一些。
“不疼。”
就连嗓音也莫名带着温柔的意味。
只是他话音方落,便见面前的女孩儿的眼眶里忽然又有一颗颗的眼泪砸下来,怎么也收不住。
“怎么又哭了?”
卫韫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替她抹掉眼泪,却架不住她眼眶里又掉下来一颗。
“我也没想哭……”
谢桃自己用袖口擦了好几下,她细弱柔软的嗓音又难免染上几分哽咽,“它自己要掉的……”
“知道了……”卫韫只能弯着唇角,无奈地笑。
“但是,但是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哭。
谢桃无法形容当她看见卫韫忽然出现在她的小屋子里,又摸到他肩胛骨浸染出来的鲜血时,她是多么的惊恐。
“抱歉。”卫韫只得耐心地哄她。
就在这个时候,谢桃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那是她定的闹钟。
“十二点了……”她的眼眶里还染着一片朦胧的水雾,在听见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声时,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然后她回头望着卫韫,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个生日好倒霉啊……”
说着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
而卫韫瞧着她这样一副模样,却莫名有点想笑。
谢桃摸着他湿漉漉的衣袖,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就往衣柜那边跑。
卫韫皱着眉瞧见她在里头翻翻找找,最终捧着一套衣服走到了他的面前。
“幸好我前天又给你买了衣服……”
谢桃的眼眶儿还有点红,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特有的细弱温软。
是一件款式极简的黑色衬衣,还有一条黑色的西裤。
自从上次见过他穿衬衣的样子,谢桃就有点念念不忘了。
即便是在他那边的时空里,穿那套衣服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还是没忍住又拿自己存起来的钱给他又买了一套。
谢桃把衣服放在一边,伸手就要去解卫韫那件沾了不少血污的锦袍的衣带。
卫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谢桃皱起了秀气的眉,“你自己怎么脱?扯到伤口怎么办?”
反正这会儿的卫韫也没有什么力气,连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都极轻,于是谢桃就直接挣脱了他的手,不顾他的阻拦,伸手就去解他的衣带。
“谢桃!”
卫韫情急之下,那张苍白的面庞竟染了几丝薄红。
但即便是这样的呵斥,对于谢桃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她一心只想要把他的湿衣服脱掉。
当她解开他的衣带,要帮着他把手臂从衣袖里抽出的时候,她的动作又轻又缓,但因为干掉的血液让他的衣服和他肩胛骨的伤口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她的手指捏紧了他的衣服,不敢再继续了。
卫韫瞥见她犹豫的模样,于是便温声道,“无妨,你……继续罢。”
“你会很疼的……”谢桃的手指都有点抖。
他始终眉眼柔和地偏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嗓音里不自禁地多带了几分轻哄,“只是这种程度,算不得什么。”
谢桃也知道,还是果断一点的好。
于是她闭了闭眼睛,还是将他粘连着他的伤口边缘的衣服一鼓作气给脱了下来。
那一刻,卫韫还是难免为那样的疼痛而皱了眉。
孟黎春口中的枪,倒真是不可小觑。
任是他身怀内力,也没有办法迅速躲闪开枪管里破空而来的子弹。
卫韫正低眉沉思着,低眼便瞧见女孩儿的手已经探至他内里穿着的黑色单袍的衣带,于是他眉心一跳,当即制住她的动作,道,“剩下的,便由我自己来罢。”
“可是你都……”
“桃桃。”
谢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卫韫打断。
“你转过身去。”
谢桃有点不大愿意,“我怕你伤口……”
“谢桃。”
卫韫无奈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
谢桃只好抱着他那湿哒哒的锦袍,乖乖地转过身去。
卫韫见她转过身,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自己支起身子,动作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外袍都与伤口粘连,内里的这件自然也不例外。
但卫韫对自己,却没有谢桃对他的那般小心翼翼。
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衣袍脱了下来,不顾靠近伤口边缘粘连着的那点破损的衣料,动作尤其果断。
伤口里仿佛又渗了血出来。
卫韫方才皱了皱眉,还未伸手去拿被谢桃叠放在一旁的那间衬衣,便听见背对着他站在那儿的女孩儿问,“卫韫,你好了吗?”
“我……”
卫韫方才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谢桃已经转过身来。
他方才拿到衬衣的手一僵,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便道,“谢桃……”
“你的伤口怎么又流血了?”
谢桃在看见血液顺着他白皙的脊背流淌下来的时候,就连忙把刚刚孟黎春留下的药给拿了过来,然后就坐在他的身后,将药粉一点点的洒在他的伤口上。
孟黎春的药到底是不同于一般的药物,几乎是在药粉接触到伤口的时候,便瞬间隐没了痕迹,却也止住了血。
后来谢桃在柜子里翻出急救包,取了里面的纱布和胶带,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就在她要帮着他把衬衣穿上的时候,骤然瞧见了他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再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腹肌,她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卫韫的耳垂早已红透,但此刻见她忽然背过身去,他瞥她半刻,忽然弯了唇角。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卫韫喝了两口谢桃递过来的水,总算觉得干涩的嗓子一时好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谢桃的腹部忽然传来了几声咕噜的响声。
顿时便引得卫韫抬眼看她,眼底压着笑痕。
“……饿了?”他问她。
谢桃窘迫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脸颊泛红,“没吃晚饭,肯定饿啊……”
卫韫听了,他原本含笑的那双眼瞳里忽而多了几分歉意,“抱歉,桃桃,答应你的事情,是我食言了。”
原本今夜,他该和她一同度过他的生辰。
谢桃却摇了摇头,自己跑到另一边去将桌子上放着的蛋糕拿了过来,放在凳子上打开。
在这样漆黑的夜,一圈儿插在蛋糕上的蜡烛被谢桃一一点亮。
她又跑过去把灯给按掉了。
然后,卫韫就看见在那一圈摇曳的火光之间,女孩儿趴在床边,她忽然认真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卫韫。”
她说,“生日快乐。”
虽然这一天,他经历了这样惊险的暗杀。
虽然,他此刻受了伤。
但这一天,他来到了谢桃的世界。
而这一刻,他也莫名为着这个女孩儿的一句“生日快乐”而心生触动。
蜡烛熄灭的瞬间。
屋子里暗下来,唯有半开的窗帘外,有霓虹的灯影远远地照射进来,让整个房间不至于太过漆黑。
谢桃只感觉自己被他拉住了手腕。
倒在他怀里的瞬间,他在昏暗的光线间低首,温热柔软的触感便落在了她的嘴唇。
那一刹那,谢桃瞪圆了眼睛。
他的亲吻来得很突然。
犹带几分隐忍克制。
后来,趴在他怀里的谢桃轻轻地问他,“卫韫,你许愿了吗?”
“没有。”
“那你可以把你的愿望让给我吗?”
“嗯。”
“那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要你身体康健,最好刀枪不入,铜皮铁骨!”
“……第二个呢?”
“第二个……我想要暗算你的那个坏家伙原地爆炸!”
“……第三个?”
“第三个,第三个你等我想一下,我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