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七弟露出这样的神态,就是陆逍张开小翅膀挡在七弟面前,等着首当其冲被三哥扯拽的时候。
怎么会有这样一天,他变成让七弟露出这样畏惧神态的罪魁祸首。
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被吓得不耐烦的陆潜睁开眼,就看见六哥泪汪汪的举着拳头,傻傻盯着自己看。
半晌,陆逍的拳头松懈了,缓缓竖起食指,跟小时候教训弟弟一样,戳了一下陆潜的脑门。
“以后要是敢欺负阿遥,哥绝不轻饶你。”
陆潜疑惑的看着六哥。
顾青远在一旁看失了神,直觉这小骗子跟他从前见过的江湖汉子全都不一样,温柔善良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
陆逍转头,冷冷看向顾青远:“到你了,顾大侠。”
顾青远目光一亮,抿嘴一笑,也学着小师弟的样子,闭着眼微微伸长脖子,把脑门对向小骗子,等着那“温柔一戳”。
“砰——”
“呃!”
陆逍一膝盖把顾大侠顶弯了腰。
顾青远捂着小腹缓缓单膝跪地,仰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小骗子:“还真踢啊?这待遇也差太大了,我好歹是你前辈……”
陆逍微微一笑:“前辈看我这一招杀气足不足?”
顾青远:“……”
这小骗子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吧!
转眼到了老五大婚之日。
贺郎酒宴上,陆锦安被灌得熏醉,眼睛还时不时往内院方向瞥。
女眷都在内院喝喜酒,陆锦安没法随身照看妻子,一整晚都心神不宁,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大哥”。
他转头一看,就见老四双手捧着一碗茶。
“解酒茶。”老四轻声告诉大哥:“大嫂不胜酒力,嬷嬷已经引她去偏院歇息了,大哥不必忧心。”
陆锦安目光一亮,抬手接过茶碗,对四弟点点头。
老四一颔首,直起身,悄没声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和往常一样,安静地看着周遭弟弟们交谈。
陆锦安才发现,老四坐在最末的席位。
不知是不是药茶的作用,陆锦安略清醒了些,想到自从佟家倒台,老四就突然消失了似的,生怕有人注意到他,必要的场合才无声无息地露个脸,尽量不引人注意。
从前因皇后叮嘱,陆锦安不敢明着跟老四来往。
为求在宫中立足,老四只能拼命巴结老三。
自从三哥死后,老四寝食难安,不知身为“余党”的自己,该等候发落,还是该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多少还算有些骨气,可他一死,年事已高的仪贵人,恐怕要在后宫被丫头姑姑们耻笑至死。
一想到年少时对母亲的承诺,老四就生不如死。
都说这世上没有死路,只要肯踏踏实实努力打拼,总有出头的日子,可偏偏老天爷不肯给老四哪怕多一条路去走。
他办事做学问,比兄弟们花费多百倍的力气,有真本事,也能成事,可父皇临死前跟兄弟们都说过话,唯独把他略过去。
终究是宫女生的儿子,披着皇族的皮,在父皇兄弟面前像下人,在奴才面前像假主子,搁在哪儿都是异类,平民老百姓私下里都把他当笑话调侃。
老四在夹缝中里外不是人的活了小半辈子,一心只想着熬成个闲散王爷,然而仅有的一条路走到头,竟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可他不想连累生母,于是把本就磨出茧子的脸皮加得比城墙还厚,假装不懂事,就这么赖活下去,碰上非得见兄弟的场合,他就使出浑身解数,诚心诚意的巴结讨好,还得不碍眼。
这就是老四如今过的日子。
陆锦安微蹙眉头,把醒酒茶一口灌下。
宴席后,大家都忙着闹洞房,陆锦安拍拍老四,吩咐他去廊庑角落说话。
老四脸都吓白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讨好引得大哥反感了。
“四弟府上的偏园修好了吗?”陆锦安问。
老四忙颔首回道:“多谢大哥挂念,弟弟府里人丁稀少,又无侧室,偏园大可省了。”
“该修一修了,之前内帑拨于你的银子,被你退回来了,过两日你着人取回去,这是父皇的意思,你不可推脱。”陆锦安郑重道:“出宫人制很快要恢复了,等你偏园修好了,就接你母亲回府照看。”
老四一惊,抬头看向大哥。
陆锦安微微一笑:“当初那契丹王子是你连夜放走的?”
老四惶恐低头,思考要如何解释。
陆锦安轻声道:“你是怕老三杀了人质激怒契丹?若不是你冒死放了契丹王子,老五恐怕早已经牺牲在敌营了。”
老四抬头看向大哥,颤声开口:“那时候弟弟以为大哥也被困于敌营,想到自幼深受大哥照拂,弟弟实在是顾不上太多了……”
陆锦安拍拍老四肩膀:“我明白,你也该知道,兄弟们心里都明白你的为人,不要总琢磨过去的是非,往后好好过日子。”
解开心结,兄弟俩头一次并肩而行,走回酒桌旁,弟弟们都去闹洞房了,桌边就剩薛遥一个人还在矜矜业业地剥虾壳。
陆锦安好奇他为什么只剥不吃,便走过去,拉开薛遥身旁的椅子。
然而,就在他朝薛遥身旁椅子坐下去的瞬间,身后忽然闪出一个小混球,一歪屁股,把他顶飞了!
陆锦安凭借惊人的轻功平衡力,几个趔趄后,终于稳住了脚步,惊愕地转头一看——七弟稳稳坐在了刚刚自己想坐的位置,把一碟醋小心翼翼放到薛遥面前。
把亲哥顶飞了,都没洒下一滴醋!
薛遥剥虾的手僵住了,惊恐地看向被柠檬崽顶飞的大哥。
陆锦安站直身体,勉强保持风度的问七弟:“你自己把脑袋伸过来,还是我亲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