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仅你得避避,孤也得避避啊。今早唤你前来,是要告知你,此去大梁,山高路远,除季尚之外,便不能在派人护送了,苏可体谅否?”
这感情最好,可千万别派人了,据说七年前秦苏同辈中第一个质子便死在了护送途中,回报是病死的,却坊间传言是被活活饿死的,沦为各国笑柄久矣。此后各质子均由家族派人护送,路途均安矣。
“孩儿理解,无须派人。”
“大善,看看你二姐的信,看罢,替孤留个字条给你二姐,帮忙解释下。”
“夯货,汝敢胁苏赴梁,乃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确实是二姐秦文君所写,所骂为忘八、无耻。”秦苏上前捡起父亲脚边的信件,信中荒唐的幽默,却是二姐无疑。
“心光满月、意若流云、不破不立、死地有生。”思索良久,也不知如何落笔,只好故作机锋。
“苏,好字、好字。”秦苏刚写完,王便急忙夺了去。
字确实甚好,在季夫子教导下,秦苏字迹刀头燕尾、笔力千钧。
“季叔,今日父亲召我,为何大司徒龟翁也在?”走出大殿的秦苏,心中困惑难道今日召见只为二姐一事?
“龟翁,颇有些许破凶化吉之能,可予你说了什么?或给了你什么?”老季随意说道。
“什么也没说啊,只是给了我一条坠串,让我日夜佩戴。”秦苏从怀中掏出一物,像是寻常碎石串成,大小不一,看样子连打磨都懒得做了。
“此物有安神镇邪之效,却是对你症状,收集这么一串,龟翁确实花了大心思了。听龟翁话,好好佩戴着,以后观想也可起到辅助效果。”季将其取在手中,手指轻轻摩挲。
“还要观想啊,我已经观想了十年,毫无效用。季叔,这观想到底有什么用啊?”秦苏顿时头大,一副模糊画像而已,也不知观想什么。
一向博闻强识的老季也罕见停顿,“具体我也不知,乃是先王特意留与你的,大致和这坠串功效相似吧。”
“哎,你老说我有病,可父亲也找了那么多太医为我诊治,除了身体虚弱并无其它异样啊,偏偏父亲、龟翁等还都相信你的话。”秦苏颓然,忍不住抱怨。
“先王说此病非身体之病,我亦不是很清楚,公子听话便是。”
“我出生时,祖父已经死了,岂能断言!”秦苏一脸诚恳询问,心中却难免腹诽。
“这……,公子多梦、少眠、还说自己能见鬼怪,可不是病吗?”
时间已然紧迫,可……,希望先王所言非虚吧,一定可以的。老季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踏实不得。
得了,季叔现在连应付自己都不上心了,这话题永远都聊不下去。
“季叔,咱们的牛车去哪了?”行至宫外,却未见牛车。
“此行步行,路上时间充裕,也该让你看看人间模样了!”
“啊,我身子这么虚弱,季叔,走路会累死人的啊。”秦苏面色凄苦。
“那你要不要练武呢,可以强身健体?”
“季叔你又提,不学,你知道的,母亲不让我学,不学!。”秦苏执拗摇头。
“可这一路,不学会死的,学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老季目光深邃,似有所思道。
“什么跟什么啊,不学,就是不学。”秦苏不以为意,觉得夫子夸大其词。
“没说笑,哪天我若是死了,公子也好有防身本事。”
“呸呸呸,季叔,你再说什么,快呸呸,母亲讲说了不吉利的话要赶紧呸呸……”
长信君秦牧府邸,大公子正暴虐砸着屋内任何摸得到的物件,床榻已断,连屋顶都莫名多了个窟窿。
“大公子,三公子已出发。”
“你亲自跟着,回天乏术之际,速杀之!”
人影一闪即逝,无声无息。只余秦牧枯坐,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宫殿内,“陛下,在想什么?不舍得了?”
“龟翁何必直言,让孤如何回答,你看秦苏如何?”
“心地纯善!”
“还有呢?”
“时机未到,不敢妄言!”
“你啊你啊,父亲怎么就没把你带走,整天故弄玄虚,多少次了,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么句话。”
“先王自然舍不得老臣,可更愿意老臣活着为这普天做点什么。”
“得,又来了!不过,孤很荣幸有龟翁相助,只是这天啊,是不能太低,碍眼。”秦王声音浑厚,说不出的嚣张。
“哈哈……,王,小点声,这么说话容易闪着腰!”
“孤乃铁腰,甚好,倒是龟翁,可还老当益壮否?宫内新进一女侍,赐予龟翁如何?”秦王哈哈一笑,有些调侃味道。
“二郡主那,老臣知道该如何言说了……”
“开玩笑、开玩笑,龟翁乃镇海神针铁,孤错了!”秦王慌忙摆手。
“陛下,秦苏此去必然遇到重重危险,老臣也无甚办法!心中可有打算?”
“苏若死,吾秦武必让这天下天翻地覆,此生,执一念尔、唯一死尔。”秦王平静道,无任何情绪起伏。
龟翁沉思不语,心中也已罕见掀起滔天波澜,如若此,请让老臣先死。如果最后的希望,也是走向死亡的路上,无论等到还是等不到,醒着生不如醒着死!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秦王又恢复了仰头沉思的模样,龟翁起身踽踽独行向宫外而去,口中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