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古怪吗?要你带兵攻城,你怎么打?”老人再次问道。
“肯定是先清理障碍、拔除堡寨,可呼延贼着急时间,应该会不顾损伤同时攻城!”
“也没听见弓箭声、投石声,这压根就没想拔堡寨嘛,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有人进攻到城前沟壕处,总不能全被陷阱拦下了吧,你给老夫分析分析什么情况?”
“这,这…,确实有点奇怪,若是专心清理障碍,可大晚上的也看不见啊?岂不比白天增加几倍伤亡?”张校尉也有些想不通,喃喃道。
漫漫长夜,在这令人惊悚的凄厉声中与费解的疑惑中陷入诡谲。
直至天色逐渐放亮,秦苏终于看清了城外的状况,顿时心若寒冰、僵硬当场,走在前方的乌泱人群哪里是什么军队,身无片甲、手无寸铁,男女老少皆有,分明就是普通百姓,其后则是持盾驱赶的军士。
呼延将一直在准备的事项中,这便是其一,收拢大批乞丐、流民,并将几座始终有二心的城池百姓全部抓了,一户可活一人,代价便是家中其他人去做攻城的炮灰,不去皆死。晋阳城百姓本该也是这样的下场,不是有二心,而是在呼延将看来,边关有兵便可,不需要百姓,只是被秦苏破坏了阴谋。
城头上传来怒不可遏的骂声,而身处城外堡寨的将士更是茫然无措,再也不忍将手中箭弩射出。
五里的的屏障地带,一夜间已被推进两里有余,那铁蒺藜被百姓脚下特制木屐、自身血肉清理,众人听到的咔咔声是木屐发出的声音,而后再有大量百姓推着造壕车紧随其后,车前装有挡板,刮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将一辆辆造壕车推入壕沟、陷马坑,亦推着车前已死或受伤的百姓,而推车的百姓再被身后的造壕车撞入壕沟,深两丈、宽数丈的壕沟肉眼可见被填充,泥土掺杂着血肉,禁锢着怨灵。
夜晚行动,目的只为让百姓看不见、看不清这地狱模样,不知而死。
天色放明后,有大量百姓被眼前之象惊吓,有人开始发疯似的向后挤去,可身后士兵持盾向前,将百姓生生向前推去,哭喊、痛骂、哀求、嚎叫,声音汇聚成海,淹没、裹挟着一切悲凄向深渊沉去,沉下了城下百姓的命以及城头士兵的心。
城墙敌楼中,众人目光皆是看向太后柳月荷。
“放箭!看我做什么?你们才是将军!”柳月荷大怒道。
一道道军令传出,城墙上八牛弩发出巨大嗡鸣,一根根近丈箭矢射出,穿过二里距离,透过盾牌扎入血肉,城外堡寨也再次发威,如同刺猬般向四周射出一拨拨箭雨。
老百姓愈发恐慌,本能的拼命向后挤去,身后士兵见状,抽刀砍之,然后有条不紊后退,有弓箭手迅速上前射杀,前后皆无生路,有百姓想起自己的家人,自知必死的情况下,越来越多人返身向新曲城奔来,有的被箭矢所杀,更多却是掉入沟壕、陷马坑中,无数鲜血浸入土中,染成大片大片的黑色。
号角声再起,城外屹立的数十土山上,罗列的投石车、八牛弩齐齐射出,直奔城外堡寨,那涂满猛火油的箭镞、石头燃烧着,拖着长长的黑烟将一座堡寨瞬间毁灭!
两座、五座、十座,敌军的前沿阵地迅速向前推进,而城墙上的众人却只能干看着,不计其数的民夫、辅兵、工匠在城外三里处开始土重新建起座座土山,一架架投石车、弩车被搬到土山上进行组装!
土山下,再有无数百姓推着造壕车行尸走肉般从后方鱼贯而出,以自身血肉清扫城下障碍。
城墙上再没有射弩的命令传出,因为没意义了,投石车最远堪堪一里,普通弓箭更是不过百余步射程,唯有八牛弩射程可达两里有余,射杀再多百姓又如何?消耗箭矢罢了,平添自责罢了,对敌军无法造成过大损伤。
呼延将步步为营,以远攻清理堡寨,以百姓清理障碍,这场仗还未真正开始,便已让新曲城将士、武者感受到敌方的残忍、狠辣,暴怒中掩藏着无力感。
“我秦川有话要说,小伙子们,怎么了?怕了?那请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是叛军再逼着你们的同胞送死,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百姓是死在叛军手里,你们,不恨吗?若这场仗不能胜,不仅我们会死,城内几十万我们的家人、同胞会死,还有更多的人会死,你们,不怒吗?这恨、这怒,要如何洗刷?是敌人的血!是叛军的人头!是呼延贼被千刀万剐!小伙子们,记住此刻的屈辱,那无辜人的债,是要靠我们加倍讨回来!血债唯有血偿,小伙子们,敢杀敌吗?要杀敌吗?想杀敌吗?那就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秦苏身旁的老人突然大声喝道,一百内卫督军齐声复述,再由下一防区一百内卫复述,声音远远传去。
“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一百内卫高声重复不已,直至全城将士齐声呼喝,如惊雷不止,轰轰隆隆。
“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
“燃起心中恨、焚尽敌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