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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断七礼,素烟阴谋起 (1 / 2)

【盛宠之侯门嫡医】7个月前 作者: 古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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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寂静!

房间内所有的人都顿时沉默了下来,那些下人甚至不禁屏住了呼吸。

正所谓天子一怒,天下缟素;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云静安虽然不是天子,但对于她们这些卑贱的下人来说,却有着不亚于天子的威慑;毕竟天颜难见,天家帝王与她们来说就是天边边的那朵浮云只可远远遥望,甚至穷其一生连遥望的机会都没有;而云静安却是实实在在地掌握着她们的生杀大权。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顿时,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孟氏一句话被噎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憋得面色通红;斜眼瞧着洛永煦那瞬间变白的面色,微微抿着的双唇,以及那懊恼的模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将这笔烂账算到了冯素烟的头上,她深吸口气,心一横咬着牙,“太长公主明鉴,这永煦也定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冯氏新丧,整个镇北侯府都伤痛不已,老身保证,在冯氏三年丧期内,永煦绝不续娶。”

“……”轰!

洛永煦猛地抬起头看向孟氏,脸上微微色变,眼底的不敢置信一瞬而逝。别说他,就连洛倾雪也没有想到,外祖母不过是借故发怒,表达一下不满,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与哥哥往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却达到这样的效果。

三年不续娶!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足够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情。

洛倾雪低首垂眸,嘴角噙着清寒薄笑,心中却早已经乐翻了天;冯素烟,宋芊芊,哈哈,任是她们机关算计又如何,她倒是想要看看她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是多么的让人解恨。

“既然洛老夫人这般说了,本宫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便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云静安凉薄的唇开开合合,虽然仍旧面无表情,神色冷冽,可那稍微柔和下来的目光却昭示她对孟氏所作出承诺的满意,她微微颔首着,“既是如此,那此事就此揭过;不过这繁华世界,万千红尘,洛候爷身为朝廷重臣,还是修身养性得好,别被狐狸精迷去了心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氏哪敢反驳,只能连连颔首道,“太长公主说得是,老身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谨遵岳母大人教诲,永煦明白了。”知晓事情已经容不得他违逆,就算他反抗,别说云静安就连孟氏也是不会允的;别说之前孟氏对素烟本就心生不喜,现在若他再出口反驳,只怕素烟往后的日子更难了;想明白这些,他也只能应承下来。

至于冯素烟那里,他相信以她的温柔和顺、善解人意定是能明白的;更何况为亡妻守重孝三载与他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这般想着,他心里倒也好受了些。

云静安点点头,转头瞧着洛倾雪道,“刚本宫来时可巧了在门外碰上了孟姨娘,听说她为月儿抄写了百遍金刚经和楞严经,也难为她了;不过,这对月儿的心意是一回事,对倾雪不敬又是另一回事,好歹也是本宫的外孙和外孙女,本宫可不希望再在这这镇北侯府瞧见有什么不长眼,尊卑不分的人了。”

“太长公主教训得是。”孟氏低着头,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身为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年轻时她尊荣无比,老来也是手握中馈大权,着镇北侯府可是她说了算,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她暗自气恼小孟氏扶不起的阿斗,可心里却将这笔账算到了洛倾雪的头上。

感受到那两道凌厉的视线,洛倾雪仍旧保持着低首垂眸的动作,心中却是冷然一片;她与孟氏前世今生都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之态,便是再添上这一笔又如何,总归她不敢在明面上有动作的。

瞧着孟氏吃瘪的模样,云静安终于满意了,笑了,然后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今儿就到这儿吧。对了,月儿生性善良温婉,生前更是待那几个妾室宛若姐妹,她如今亡故,让她们多抄写几遍经文吧,也算是全了她们这段情分;想必月儿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这是自然。”孟氏颔首,神色带着微微忌惮,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恭谨模样。

“嗯,那本宫就先告辞了。”云静安视线扫过洛倾雪,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孟氏身上。

孟氏身子顿时愣怔了下,直到云静安离开后好久,她才回过神来,转头侧身瞧着洛倾雪,神色极是复杂。

“姑姑,姑姑,您可要为娴娘做主啊,呜,呜呜……”

孟氏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陡然听见一阵尖利的哭声,转头却是之前跪在地上的小孟氏,见云静安离开便起了来,扑到孟氏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姑,您不知道,大小姐她……她实在太欺负人了;姑姑,娴娘虽嫁给表哥为妾,可当初……”

“够了!”瞧着小孟氏说得越来越欢,孟氏赶紧厉声呵斥道,“你没事来这素瑶居做什么,还不滚回你的迎春院去。”

她要是不来这素瑶居惹是生非,她又怎么会被云静安那般作践。多少年,已经多少年没有人以那种教训的语气与她说话了。

小孟氏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抬起头瞧着孟氏,眼中疑虑,困惑,不解,“姑,姑姑?”

“姑什么姑,既然已经嫁入镇北侯府,便是我镇北侯府的人,这么叫让旁人听见了像什么话。”孟氏今儿是真的恼了,说话也带上了三分气性。

小孟氏低着头,眼眶中泪珠儿打着转转;以往只要她提起当年那件事情,姑姑定时什么事情都是依着她的,可谓是百试不爽;今日竟头一次失利还被厉声斥责了,想着贝齿轻咬下唇,“姑……老夫人,我……”

“……”倒地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侄女,孟氏刚是在气头上,现下气消了,瞧着她那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模样。

春日的微风含着凉,带着冷,轻轻吹过;花园里百花迎风起舞,蝶儿翩飞。

小孟氏却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抬头飞快地看了孟氏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了下去,那可怜兮兮,又带着委屈,当真是让孟氏不由得心疼到了骨子里;刚想扶她起来细细抚慰一番,可转念又想到刚才云静安临走时的话,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

“后日便是你们主母的断七礼了,还不快回去为她祈福抄经,跪着做什么。”孟氏强压下心头泛起的微微心疼,冷声道。

“……姑姑!”小孟氏顿时失声叫了出来,而后猛然像是想起什么,捂着唇,嗫嗫嚅嚅,“老夫人,我,我……”

孟贞娴本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又与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瞧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孟氏还是心疼的;只是,心疼又如何,与镇北侯府的权势比起来,与洛氏一族的兴衰比起来,别说一个孟贞娴就算是千百个孟贞娴加起来都是没用的。

她硬起心肠,“冯氏温柔和顺,生前从未苛待过你们半分;她重病而亡,你们为她祈福抄经难道还委屈了?”

“婢妾不敢。”小孟氏低着头,丝丝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

“……”

孟氏深吸口气,转身对着田氏、钱氏两位嬷嬷冷声,“还不快走,等着作死呢。”

“是。”两人赶紧应声跟上去。

洛倾雪用力地抿着那仍旧没有半丝血色的唇,抬起头;清秀的眉毛紧紧地颦蹙着,清澈透亮宛若山涧最干净溪水般的眸子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又似带着无尽的哀伤般;雾气渐渐聚集,弥漫。

“雪儿,我……”洛永煦张了张口,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间;他要怎么说,又该怎么说;说他想要娶她的姨母做继室,还是说他饥不择食,竟在冯望月尚未下葬时倒锦绣坊定制要娶新妇的嫁衣?他沉吟了半晌,在洛倾雪那清澈带着明媚哀伤的眼神低下,终于忍不住,落荒而逃,只扔下一句,“罢了,有些事情待你大些,你会明白的。”

瞧着洛永煦那快步离开的背影,洛倾雪唇角微勾,嘴角不断地上扬。再次看去,那张不足成人半个巴掌大的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哀伤;反而带着一股让看的人从心底浮起一股凉意。

“小姐,您……没事吧?”锦笙和锦书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她才骨气勇气,小心翼翼的道。

洛倾雪愣怔地看着孟氏与洛永煦离开的方向,心底满是嘲讽和不屑,深吸口气转身道,“让人把这阶梯洗干净了。”

“……”

锦笙和锦书再次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锦书蹙眉,狭长的眼眸带着满是疑惑。

“我怎么知道。”锦笙轻轻挑了挑眉间,用眼神示意道。

“我们四人你与小姐最是亲近,你不知道谁知道?”锦书不甘落后,眉头紧锁的模样,倒很是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书卷气。

“……那就是字面意思!”锦笙朝房间努了努嘴,又指了指洒扫丫鬟所在的方向。

锦书立刻会意地点点头,顺便递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自从小姐这次从相国寺回来,脾气便越发的捉摸不定了,哎!

……

回到花厅。

洛倾雪仍旧不急不缓地以簪花小楷抄写着梵经,一种佛教流传最久却也是最难的经文;清远赠予她的。

“小姐,您说孟姨娘今儿上门是为什么呢?”锦笙左手捋着右手的宽袖,右手捏着青墨缓缓研磨着,脸上却尽是疑惑;夫人生性温婉和顺,待谁都是极好的;但孟姨娘与夫人却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连带着也恨极了小姐;今儿她怎么会主动前来着素瑶居。

洛倾雪手中的笔仍旧不紧不缓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薄唇开合,声音却是极冷,“管她来做什么。”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荣禧堂周姨娘流产时小孟氏那幸灾乐祸却又带着些许嫉恨的复杂眼神,结合她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碧桃香,若她没有记错;迎春院里,种满的碧桃树也到了开花时节了吧。

桃花虽有美容养颜,利肤美体之功效;云都甚至整个天下的贵妇人们,都喜采摘春日里新鲜的桃花,呼朋唤友,相互吹捧。却殊不知,《医经》有云:桃花,性走泄下降,利大肠甚快,用以治气实人病水饮肿满、积滞、大小便闭塞者,则有功无害;但若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对女人来说尤是如此。

瞧那小孟氏两腮含羞,面带桃花的模样,想来是喝了不少了吧。桃花性寒,又耗人阴血,若她没有猜错,她必是已觉察到自己的月事不足之症;至于她为何回来素瑶居,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

谢姨娘昨儿前脚才刚把乌骨鸡给送来,今儿就有人上门讨要了,呵呵。

“……”

听着那低低沉沉,声音分明,可仔细听来却又为不可查的笑声,锦笙身子打了个寒颤;手上研墨的动作顿时停住,低下头怔怔地瞧着洛倾雪;只见她仍旧不急不缓地抄写着梵经,甚至连动作都未有丝毫变化;好久,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肯定是自己幻听了,嗯,绝对是!

重生一次的人何其敏感又何其敏锐,可洛倾雪却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并未说什么。前世悲惨种种的经历告诉她,有些人,有些事,能说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摆到台面上的也并不一定就能相信;反而是那些腌臜的事儿,倒是件件不假。

时光匆匆,岁月如流。

待洛倾雪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时,窗外已是近黄昏。春日的太阳,远没有夏日的灼烈,挂在天边的残阳余晖带着星星点点的金红,像是要给大地披上一层薄纱;静谧难得,她肆意地伸了个懒腰。

“小姐。”锦笙蹙着眉头,“这余下的明日再写吧,您已经忙了半晌了。”

“不妨。”洛倾雪罢了罢手,望着窗外,思绪放空,“前儿谢姨娘送来的乌骨鸡怎么处理了?”

锦笙眉宇微微蹙着,眼底带着些许疑惑,小小的鼻翼抽了抽,小姐这思绪也未免太跳跃了些;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轻声恭谨道,“姜嬷嬷瞧着那两只乌骨鸡长得不错,又是肥实的;正打算宰了给小姐补补身子呢。嬷嬷说,这乌骨鸡可是难得的女子补身之物,这谢姨娘倒是有心了。”

“人么,哪能没有心的,姜嬷嬷这话说得可笑。”

洛倾雪故意嘴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若瞧得自己却能发现那眼底尽是冷然,略微思索;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语气严肃,“后日便是母亲断七闭墓的大日子,此时杀生太过不祥;那两只乌骨鸡还是让银叶好好养着罢,也算是为母亲积福了。”

“可是小姐,这……”被她那凌厉的视线斜睨着,“你只照我的话告诉姜嬷嬷,她会明白的。”

闻言,锦笙硬生生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间,恭谨地应答着,“是,奴婢明白。”

是夜,黑风凛凛,春寒料峭。

用罢晚饭,洛倾雪遣走了欲留下来守夜的锦书,整个人懒懒地窝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手上握着卷经文,薄唇开合间梵音袅袅,整个人原本因为重生而来的不安,焦灼,浮躁好似都沉淀了下来般。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吭,吭吭。”

陡然门边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击声,被打断的洛倾雪顿时眉宇微微颦蹙起,也没有什么动作,只语气淡淡的,“都说不用守夜了,退下吧。”

“……”

屋外之人愣怔了半晌,许是因为重生一次的缘故,洛倾雪变得格外的敏感,话说了几遍,心里便浮上了一股不悦,顿时俏脸微沉,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怎么本小姐的话还不听了是不是?”

“大小姐,是我!婢妾红梅。”

好久,直到洛倾雪都有些不耐之后,门外这才响起带着些许沙哑,压抑的声音。

原本半躺在罗汉床上,倚着凭几的洛倾雪陡然坐直了身子;手上还握着一卷泛黄的经文,可好看清秀的眉宇却是蹙成一团;周姨娘?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

一时间,两厢无话;仅余那红漆雕花楠木的大门,隔着心思各异的两人。

“罢,进来吧。”

直到小香几上袅袅的香烟散尽,洛倾雪抬起手挑了挑燃尽的烛火灯芯,淡淡道。

“吱——呀。”

木门开合,周姨娘身着素色简单的布衣,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原本宛若圆月般大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憔悴,她披着略嫌陈旧的披风,提着灯笼,只身前来;对着洛倾雪盈盈福身道,“婢妾见过大小姐。”

“屋内只有我们两人,这些俗礼免了也罢。”洛倾雪淡淡地,可人却仍旧端坐在罗汉床上,并没有动作。

“谢大小姐。”周姨娘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推拒。

“坐吧。”洛倾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知周姨娘这么晚了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周姨娘低着头,心里也是极乱的;昨夜,她并非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但她区区侍妾又怎能拒绝侯爷的邀欢,现在想来只怕竟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不仅失了孩子,更是失了侯爷的心。想着,她只觉得心尖尖都发凉。缩在袖中,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中,她低着头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伤痛和愤懑,“婢妾多谢大小姐今日相护之情。”

“……不必,看在你侍奉母亲多年的份上,仅此一次;退下吧。”洛倾雪兴趣缺缺地摆摆手,今儿荣禧堂之事也只是情势所逼,帮她也只是顺便而已。

周姨娘却有些着急,她抿着唇,心一横,“婢妾想跟大小姐做个交易。”

“哦?”洛倾雪倒是来了兴致,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清寒浅笑,语气淡淡的,似是玩味,似是审度,“交易?周姨娘拿什么与本小姐交易?”

周姨娘心里自然也知道,可想到自己肚子里那尚未成型的孩子,心里像是刀割般的疼痛;念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她费尽心力,才有了这么个孩子,才让以后的日子有了点儿盼头,可是却不想……

她死死地咬着唇,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苦痛和难受,以尽量平静却仍旧带着浓浓哀痛的沙哑嗓音道,“我用我的命。”

“嗯哼。”洛倾雪眉梢浅浅地扬起一个弧度,带着微微的审视,声音却是冷冷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大小姐,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婢妾知道您也想对付老夫人,只是奈何形势不如人,这才与她这般周旋,为的,是夫人留下的那笔丰厚的嫁妆吧。”周姨娘的语气不急不缓,显然很是自信。

洛倾雪嘴角微勾,她是想拿回那笔嫁妆不假;却并不是因为她贪财。照师父的话说,玄门传人最不缺的便是银子,随便一颗荣养丸也能卖出个千八百两的;只是那些东西是母亲留下的,没得便宜了那些个白眼狼。想着,她眸色暗了暗,薄唇开合,却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姨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握着座椅的扶手;双目充满了血丝,贝齿死死地咬着牙,丝丝血红自唇间流出。

留在洛倾雪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到那含恨带怒的声音,“婢妾的仇人是孟贞娴,小姐的对手是老夫人,说到底,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那又如何?”洛倾雪语气淡淡的。

“婢妾可以无条件为小姐做三件事。”周姨娘再次开口,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若小姐能助婢妾报仇雪恨,婢妾这条命便是小姐的。”

洛倾雪眉梢浅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也越来越冷,伸手在茶杯里沾了水,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朝周姨娘挑了挑眉,“你过来。”

周姨娘走进,看到那一行字,整个人瞬间愣怔了下,本就苍白的面色竟在那一刹那间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的些许自信此刻荡然无存,就连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小,小姐,您……”

“怎么,好奇?”洛倾雪扬眉。

“婢妾知错。”

原本洛倾雪正准备接着说下去,谁知周姨娘竟猛然上身前倾,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等她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周姨娘已经双膝跪倒在她面前道,“小姐,婢妾自知罪孽深重,求小姐恕罪。”

“呵呵,这件事你若是办好了,那一切都好说。”洛倾雪淡淡地扬眉浅笑,又沾了茶水,唰唰唰地写出一行大字,清秀隽永的簪花小楷可周姨娘却不由得额前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直到洛倾雪落下最后一笔她才失声叫道,“小姐,这,这……这可是夫人的断七礼!”

洛倾雪点点头,似笑非笑,“母亲的断七礼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只需按着本小姐的话去做,至于其他,本小姐自有安排。”

“……”可周姨娘却难得的沉默了。

按理,只是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能让洛倾雪答应与她合作她该义无反顾地答应下来;可,可当年她已经为了自己的死心对不起夫人了,难道,难道现在还要因为小姐而让夫人连死了都不得安生吗?

答应……不答应……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心底不断地弥漫着;她抿着唇,仔细地瞧着洛倾雪,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她此话是当真的,亦或者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

“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好了。”洛倾雪懒得理会周姨娘心中的千回百转,只语气淡淡的,“时辰不早了,考虑好了就早点儿回房歇着吧。”

周姨娘的心里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直到她瞧着洛倾雪脸上不似作假之后,这才咬着牙,心一横;左右在这镇北侯府中,一个伤了身子不能有孩子又被侯爷厌弃的贱妾,她这一辈子算是毁了,若能在死前得偿所愿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博弈。

“好,这件事情婢妾会办好的,请……大小姐,静候佳音。”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周姨娘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

洛倾雪微微颔首,“即使如此,本小姐也提醒你一句,百遍金刚楞严,外祖母亲自发下的话;别到时候吃了闷亏也不知晓。”

话音刚落,她明显察觉到周姨娘的身子僵了一下。

“多谢大小姐。”周姨娘的声音比起之前倒是好了很多,只是其中带着的愤懑和咬牙切齿却好似在昭示着什么般。

“春深露重,小心路滑;时辰不早,本小姐也不多留你了,慢走不送。”洛倾雪声音不急不缓的,又似饱含深意。

周姨娘对着她点头示意,然后这才缓步退出屋子。

“吱——呀!”

搁置在罗汉床旁的鼎炉上,袅袅香烟已经淡的没有了味道,小香几上的烛火晃动了下,然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般。唯有她手中握着的那约莫小指大小的纸笺昭示着一切。

第三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洛倾雪薄唇微微抿着,颦眉蹙頞,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个隐在暗处不断提醒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好似随时都监视在自己周围,却又总能知晓针对她的所有事情;这个人……

到底是,敌?是,友?

他这般提醒自己,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了许久,夜已深;窗外虫鸣声声,躺在床上的洛倾雪却久久不能入眠。

……

三月二十八日。

临近春末,已近夏初;可天却压得很低很低,好似让人都喘不过气来般;乌云低垂,山河落泪。

不过寅时初刻,天刚刚泛白;镇北侯府大门外,洛倾雪与洛倾寒、洛青云三人并列着走在捧着排位的洛永煦身后;队伍缓缓向城门口行进着;在他们身后,左右两列共十八名身着白色布衣,簪着白花的丫鬟提着竹篮,朝道路两边不断地撒着冥花。漫天飞舞的雪白合着吹拉弹唱的哀乐,好似要将人所有的苦痛全都释放出来般。

声声哀伤,句句沉痛。

十六名身着黑色衣裤的小厮抬着小灵柩,旁边嬷嬷举着挽联,细雨霏霏,好似也在惋惜着一个好人的逝去。

亲人别,友人故,爱人离……

玉琉山上,孟氏、姚佳氏早已经等在那处,与前来观礼的云静安、冯素烟母女以及一众宾客呆在临时搭起来正对着望乡台的木棚中。

望乡台,思乡岭;传说中人死后的灵魂在断七这日,闫君仁慈,特许他们可以在这里遥遥眺望阳间的亲人们;做最后的道别。

此刻,望乡台前,送别舞跳得如火如荼。临时搭建供主家休息的木屋里,姚佳氏却是坐立不安,手心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单手抓着座椅的扶手,整个人不断地朝着小灵柩丧葬队伍前来的方向望去。

“慧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瞧着姚佳氏那着急上火的表情,冯素烟眼中精光飞闪,却只是转瞬便带着一抹哀伤又略带担忧的神色,“今儿可是姐姐的大日子,慧姐姐你……”

闻言,孟氏转头瞧着姚佳氏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在这个时候若是发生点儿什么意外,那丢的可是整个镇北侯府的脸面,更有可能为此开罪太长公主,想着她语气也很是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姚佳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很是忐忑。

这都已经卯时两刻,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准备,辰时断七礼就要开始了,怎么清远大师还没有来?昨儿她不是差人来说,已经请了清远大师来主持断七礼的吗?

冯素烟心里很是得意,她倒要看看待会儿洛倾雪那丫头要怎么收场;哼,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臭丫头,竟然胆敢对自己不敬;哼,连冯望月那个短命鬼都不敢这么对自己,果然是个小贱人。

“嗯。”孟氏微微颔首,可脸上的神色却仍就不太好看,只狠狠地瞪了姚佳氏一眼,然后起身领着田氏、钱氏,“你先去做准备吧,我去招呼客人。”

冯望月生前是凤都出名的美人,生得是美丽无双,性格又极是温润,在整个云都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再加上她太长公主独女的身份,人缘自然是极好的;在断七这样的大日子,自然不少故人前来吊唁。

“是,媳妇明白。”姚佳氏不敢呛声,只能声声受着。

“夫人,送葬队伍到了。”贴身丫鬟晓乐从屋外进来,小碎步跑到姚佳氏面前,压低了嗓音道。

姚佳氏抿着唇,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衬着那一身雪白的衫裙更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今儿的断七礼若是出现无人主持的空缺,别说静安太长公主那里会怎么样,孟氏会如何对她,只怕到时候她会成为整个云都名流勋贵圈子里的笑柄,到时候谁还敢与她来往;更甚者,还会影响到整个姚佳氏族的女儿出嫁。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然提起来,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吞了口唾沫,这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可是清远大师还没有来,夫人您要不要遣人问问大小姐?”身为姚佳氏的贴身侍婢,晓乐自然也是知晓其中曲折的。

姚佳氏低头抿唇,眼底愣怔地瞧着前面的地板,深吸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好似要发生什么事情般。

“……这,夫人,眼瞧着时辰就要到了,您可要快点儿做决定啊。”瞧着姚佳氏那愣怔模样,晓乐是当真有些着急了。

姚佳氏抿了抿唇,“这,也罢。”

……

时间如水淙淙,岁月划过,了然无痕。

天上乌云渐渐弥漫开来,霏霏细雨也像是知晓众人心中的伤痛般,洗礼着整个大地;天,渐渐明朗。

卯时三刻。

一个小丫鬟匆匆赶到房间内,俯身压低了嗓音在孟氏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孟氏面色唰地一下陡然变白,抓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死死地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的异常;可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后宅里摸滚打爬出来的人精。

“洛老夫人若是有事就先离开也不妨。”其中一名身着月牙色绣木兰花对襟开衫,下着天青色褶裙的中年美妇淡淡道;其他人也都点头应和着,今儿可是大事,若是发生点儿什么大家脸上也都不会好看。

若是换了旁的人家,她们或许还有八卦的心思,看看热闹,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可今儿乃静安太长公主独女的断七礼,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本就不好,谁还敢往枪口上撞?

那可是三朝受尽宠爱的太长公主啊。

孟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实在抱歉,老身先失陪了。”

“洛老夫人也别太着急了。”另一位中年妇人对着她微微颔首,带着安抚的淡笑。

孟氏点点头,只是从房间出来,整个人再也撑不住,脸唰地一下黑了下来,宛若天边的乌云般,“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大夫人说,主持断七礼的清远大师还没有到,可断七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丫鬟低着头,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神色恭谨,声音却有些磕磕巴巴的。

孟氏闻言,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谁告诉姚佳氏,清远大师会出席今儿的断七礼的?”

晓乐沉着脸,“这,好像是大小姐。”

“胡闹!”孟氏闻言,压低嗓音轻喝一声,当初在相国寺时,洛倾雪那丫头就说过,清远大师拒绝了冯氏的断七礼,她又怎么会遣人与姚佳氏说这样的话;到底是谁,竟然胆敢破坏冯氏的断七礼,难道是那些人想破坏镇北侯府与太长公主的关系?

晓乐整个人顿时打了个寒颤,砰地一声闷响跪倒在地,“老夫人息怒,此事大夫人也很是着急,求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哼,还不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孟氏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虽说此地偏僻没有什么人,可若是被旁人瞧见,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晓乐赶紧低下头,“大夫人正在前边安排断七礼的事情,只是时辰快到了,这清远大师……”

“还不快带我去,啰嗦什么。”不等晓乐说完,孟氏赶紧打断她的话。

姚佳氏看到孟氏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快急得上火了,像是看到救星般,眸底一下子氤氲起了雾气,“娘,我……”

“清远大师早在两年前便不出席任何的祭祀活动你不知道?”不等姚佳氏开口解释,孟氏直接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

“……娘,我,我……”姚佳氏也很是委屈,这事儿可是洛倾雪通知她的。

孟氏此刻也是面色难看,到了现在这个时辰,要去哪儿找一个名望地位都不错的大师来主持断七礼?倒不是说以镇北侯府的名声找不到大师出面,关键是时间,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要开始了,那么多的宾客冒雨前来吊唁观礼;这……可不仅仅是丢脸的事情了。

弄不好,镇北侯府声望大跌,直接开罪静安太长公主不说,很有可能会影响洛氏一族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进而影响到他们往后的仕途。

其实在孟氏心中是有两个人选的,冯氏去世,镇北侯府夫人的宝座空悬,后院那几个不安分的明面上虽然没有做什么,可暗地里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事儿难道也是他们做的。

哼,一个个当真混账!

“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瞧着孟氏垂下眼睑深思的模样,姚佳氏更是急得,双手不断地摩挲着。

洛永康此刻也赶了过来,一进屋就急吼吼地道,“阿慧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清远大师还没有过来。”

“清远大师,谁说清远大师会来的?”孟氏面色很是难看。

“……又是洛倾雪那丫头,她,她怎么敢,我找她去!”洛永康心思简单,性子直;直接就以为是洛倾雪为了整蛊姚佳氏故意这么说的,好让她出丑。

孟氏却是轻喝一声,“胡闹!别忘了,今儿可是她娘的断七礼!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是娘,我……”被骂了几句,洛永康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视线扫过面色黑沉的孟氏,最后落在面色苍白,眸底雾气氤氲好似随时能滴出水来般的姚佳氏,抿着唇,“那现在该怎么办?”

孟氏狠狠地瞪了姚佳氏一眼,骂骂咧咧地,“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做事也不知道经过大脑,清远大师不出席任何祭祀活动的事情,你们难道是今天才知道的?现在没人来了,问我怎么办,早干嘛去了?”

“……”姚佳氏立在门边,低着头,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强忍住哭声;肩膀却是一抖一抖的;她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更何况,不是说洛倾雪与清远大师私交不错的么,若非当时洛倾雪拿出清远大师亲自开光的手串,她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洛永康瞧着,顿时就心软了,走过去将姚佳氏拦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娘,断七礼就要开始了,怎么主持的大师还没有来?”洛永煦从门外进来,洛倾雪、洛倾寒以及洛青云兄妹三人也随之而来。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嫂子。”孟氏张口,怒气匆匆的。

洛永煦蹙眉,瞧着正被洛永康搂在怀中,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姚佳氏,瞧着这情形,他张了张口……

“老太太,康大哥,慧姐姐,姐夫,你们都在啊;这,眼瞧着就快辰时了,你们怎么都呆在这儿?”

冯素烟早就准备好,就待洛永煦进来之后算着孟氏他们大约将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然后这才慢慢地提着裙摆进来,然后对着洛倾雪兄妹三人道,“你们也别太伤心了,姐姐若是知道你们如今这般兄妹和睦,想来也会欣慰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嘀咕着,这洛倾雪和洛青云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想当初她和宋芊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挑拨,难道全做了白功夫不成?也不对啊,她记得前些日子洛倾雪不是还挺讨厌他的吗,每次说起都是咬牙切齿的。

心里嘀咕归嘀咕,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闻言,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齐刷刷的黑如锅底。

“……”冯素烟视线环视一圈,瞧着他们一个个眉宇颦蹙的模样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跟在她身旁的宋芊芊也是,略微迟疑了下,轻声道,“可,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夫人,您身子本就不好,还是先歇会儿吧。”田嬷嬷抿着唇,面带忧色,同时对姚佳氏也有了意见,不过是主持个断七礼竟然发生这样的纰漏,简直是不可原谅;她就算不懂,难道就不会问的吗。

冯素烟缓步上前,声音清幽,似带着浓浓的哀伤,又似无边的苦痛,带着压抑的折磨,“这,老太太,不知可有什么素烟能帮得上忙的?”

“你能帮得上什么。”洛永康没好气的道,转头对着身后侍卫模样的人道,“韦箐,你立刻下山走一趟,以最快的速度;请玄青庵的觉远大师前来。”

“骑我的追风去吧。”洛青云也赶紧接着道。

追风是他的坐骑,一匹千金难买,有价无市的汗血龙驹;乃当初西域进贡的唯一一匹;当初太子、几位皇子都眼热得利害,人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向皇帝讨要;谁知却被偶然进宫拜见的冯望月瞧见了,当下欣喜至极。皇帝也很是开怀,这个表妹可难得向他开一次口呢,索性就直接给了她;最后落到洛青云手里,洛永煦还因此与冯望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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