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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盛怒中的官宴辉面色如天边红云,虎目充血,死死地瞪着宋芊芊,愤怒地发出一声咆哮,“我要洞房,洞房!”
“啊——”宋芊芊死死地咬着牙,便躲避官宴辉的侵袭,一边小声求饶着,“官表哥,你弄疼芊芊了,呜呜,好疼啊……”
“吼!”
官宴辉却像是浑然不知,什么都听不到般;感受到宋芊芊的排斥和挣扎,左手快速将她的双手钳制着,右手竟是直接开始撕扯着宋芊芊的衣衫。
“撕拉——”“咚——”
随着布料破裂的声音,而后是一声沉闷重物落水的闷响。
宋芊芊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着,双眸呆愣愣,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地板,眼泪顺着眼角,吧唧吧唧不断地往下掉着;不同以往的惺惺作态,这次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官宴辉恶名在外,又偏生是个没心智的,不管发生了什么,碍于官家,只要没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姨母还在,若是姨母还在,定不会让她受到这般屈辱的。”
她死死地咬着牙,面色苍白;想到姨母往日对她的温柔呵护,小意体贴;自己往日对她的怨恨和不满,眼泪更是泪雨如下。
那样越来越苍白的脸,只是静静对流泪却倔强地不哭出声掉的模样。
一时间竟然云景疏看得有些愣住了,猛然又回想起当日在城外时的那个姑娘,两张画面重叠,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有了行动,“别哭了,擦擦吧。”
话音尚未落地,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动作的云景疏就有些后悔了,眼底懊恼一闪而逝;不过却碍于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
宋芊芊抿着唇,心中顿觉一股暖流划过,“多谢三皇子垂怜。”
“对了,官家四少爷呢?”云景疏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尤其是在看到她那通红略带肿胀的双眼,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感;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这喜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明明以往,他最喜欢那等温柔似水般的女子,可看到宋芊芊,分明是他理想的伴侣,温柔小意,善良体贴,又精通琴棋书画不至于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同的语言,可就是……就是不对劲,哪儿都不对劲!
听到云景疏的问话,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世,世子……官家四少,官家四少落水了!”立在众人身后一名身着青衣的小厮,指着画舫船舷边儿上,还略微漾起波涛的地方。
柏叔转头,狠狠地拍了下那小厮的脑袋,“叫什么叫,还不快准备救人。”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柏叔的话,一声声闷响接二连三的响起,穿上所有精通水性的侍卫小厮连衣衫都来不及脱直接跳入水中。
一阵手足无措,兵荒马乱之后,已经晕厥的官宴辉被众人从水中捞起来。
云景疏面色一沉,官宴辉虽然是个没有心智的痴儿,但在官家老太君的眼里却是宛若珍宝般,他庆贺一声,“都围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奴才立刻安排下去。”柏叔闻言,赶紧道;心头却很是紧张,又带着感慨,自己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若是这官家四少在这画舫上发生点儿什么事,那他们整个画舫的下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着,又略带埋怨地瞪了宋芊芊一眼,这丫头瞧着纤纤细细的,没想到力道这么大。
“快,将官四少送到房间去;还有衣衫,记得换上干净的。这里距离保和堂不远,阿大,你脚程快,立刻去请安大夫过来。”柏叔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瞧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宋芊芊吞了口唾沫,猛然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瞧着因为落水已经晕厥的官宴辉,面色苍白,在小厮的摁压下,偶尔还能吐出几口水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见状,楚子玉蹙了蹙眉,尤其是看着她那可怜兮兮,带着无辜又透着绝望的眼神,心有不忍,“宋姑娘,你还好吧?”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玉世子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边说,宋芊芊便朝着角落处挪动,最后整个人所在画舫甲板的角落处,双腿曲着,手抱着腿,脑袋埋在腿间;嘴里却仍旧不住地呢喃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官家老太君若是知道官宴辉是因为她才落水,而且还是被她推倒青湖中,昏厥不醒;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好绝望!
“宋姑娘,这……你也不是故意的;别想太多了。”
楚子玉轻声安慰着,伸出手想要拉她起身,想了想昨日在镇北侯府时那位大小姐的话,愣怔片刻又将手收了回来,“暖夏姑娘,麻烦你将你家小姐送到客房去休息会儿吧。”
“玉世子客气,奴婢担不起这样的称呼;世子唤奴婢暖夏就好。”
暖夏仍旧神色淡淡的,面无表情;只是在看向宋芊芊的时候,眸底却猛然闪过一道亮光,似是解恨,又似是幸灾乐祸。
“小姐,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宋芊芊没有开口,只是整个人哆嗦着,良久才有了几分神智,吞了口唾沫任由暖夏搀扶着;刚走了两步,就猛然听到一声拉长的轻喝声。
“吁——”
一辆红漆精致褐色顶盖的马车猛然停在码头,那猛然停住的马蹄让马车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哧”的一声利响。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黛色斜襟上衣,下着及地青色百褶裙;外面套着一件对襟绣团福喜字褙子,瞧着约莫五十上下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下来,尚未来得及走进,就听见她威严不是慈爱的嗓音,很是急促地开口。
“辉儿,我们家辉儿呢?怎么样了?”
“……”众人顿时沉默了,该怎么说,又该说什么。
“老身参见三皇子,见过玉世子,洛世子;不知我家辉儿醉酒可有做出什么冒犯的事情来,若有,老身代辉儿给几位说声抱歉。”
纵使心中已经是焦急万分,可在发现云景疏的刹那,她仍旧本能地躬身问安。
云景疏也不托大,“官老太君客气了,官家四少正在客房歇着,我们先去瞧瞧吧。”
“也好。”官老太君点点头。
“三皇子,官老太君,这边请。”闻言,楚子玉对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转头瞧着面朝青湖,并排而立的洛青云、洛倾寒,他抿了抿唇,瞧着旁边的宋芊芊,想了想,到底他们是表兄妹,有他们在场,或许官老太君会收敛些,遂开口补充道,“青云,倾寒,可要一起去看看?”
闻言,洛青云转身,脸上表情仍旧淡淡的,“也好。”
“嗯。”洛倾寒面无表情,很是生硬地点点头。
见状,宋芊芊也不好再独自离开,只是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缩在宽袖中的手掐着掌心,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宋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楚子玉原本走在最前面,注意到宋芊芊的异状之后,不着痕迹地慢下来,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嗓音淡淡道。
“嗯。”宋芊芊很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只是那不自然得比哭还难看的笑,让楚子玉顿时胸口微微抽疼了下,可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宋家的那些纠纠葛葛,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着实不好插手。
……
画舫的客房内。
小厮们正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刚给官宴辉用热水洗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还没来得及挪到床上,就听到外面凌乱又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辉儿,我们家辉儿怎么了?”瞧着被两名小厮抬着、明显已经晕厥没有丝毫知觉的官宴辉,官老太君神色慌张。
“官老太君放心,官四少无事;只是因着落水暂时晕厥,我家世子已经遣人去请保和堂的安大夫了。”
见官老太君那着急上火的模样,柏叔赶紧开口,话里话外也算是为他们国公府开脱了。
谁知官老太君闻言,原本着急上火的脸骤然一垮,“落水?不是说辉儿只是喝醉了吗,怎么会落水的?”
闻言,楚子玉没好气地瞪了柏叔一眼。
“……这……”柏叔低着头,微微愣怔了下,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吧;不过见自家世子那略带责备的眼神,将要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官老太君却是恼了,语气也变得很是难看,“什么这啊那的,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不成?”
磨磨蹭蹭却终于还是走到客房的宋芊芊,前脚刚踏入房门,就听到官老太君的厉喝声,整个人身子顿时一僵,竟是直直地愣在当场。
“到底怎么回事?”官老太君垮下来的脸色黑沉沉的,常年上位掌权,气势很是凌厉。
话音刚落,整个客房中鸦雀无声。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那纵使已经整理过可却仍旧有些略显凌乱的衣衫,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松散,发丝凌乱地飘在额前,脸上还明显带着哭过的痕迹,那红肿的眼眶,通红的眸子,还有那微微低垂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官老太君福灵心至地张口就道,“芊芊,你来说!”
“咯噔——”
宋芊芊顿时心沉沉地跳了两下,身子僵硬,神色愣怔着,“这,这个,我,我……”
“我什么我!我问你,辉儿到底怎么回事?”官老太君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纵使官宴辉是个痴儿,那也是他们官家的人,万万没有给别人欺辱的道理;更何况,这官宴辉还涉及到……
“官老太君,这……还是官四少爷要紧,先看看他吧。”
瞧着官老太君的咄咄逼人,以及宋芊芊那带着委屈透着无辜的脸,楚子玉心有不忍,开口解围道。
官老太君这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视线收回前却是狠狠地瞪了宋芊芊一眼,视线扫过楚子玉,那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丝精光;原本想着,这宋芊芊也还算是知书达理,虽出身不高却耐不住人家有个疼她、宠她的姨母,再加上她自己也整齐,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不错,将她配给辉儿也算是桩良缘,可现在看来嘛,哼!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就在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僵硬的时候,阿三那大咧咧的嗓音响起,像是敲锣打鼓般,若换了平时,柏叔少不得又要好好说道说道,可现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
官老太君也不揪着宋芊芊不放,只将这件事情放进了心里,然后任由嬷嬷搀扶着,来到床边。
白须冉冉的安大夫再次叹口气,好不容易坐下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听见官老太君道,“安大夫,您快帮我们家辉儿瞧瞧,天可怜见的,这孩子六岁时病坏了脑子,现在又……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跟他的父母交代啊。”
“……”安大夫深吸口气,瞧着官老太君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示意童儿取出薄薄的锦帕搁着,三指探脉。
霎时,整个房间雅雀无声,好似连呼吸都屏住了吧。
数十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安大夫右手的指尖处,尤其是官老太君她面色微微有些泛白,脸上虽然保养得很好,可仍旧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此刻她右手紧紧地抓着嬷嬷的手臂,双眼愣怔地瞧着那似是闭门养神般的安大夫的动作。
“安大夫,我家辉儿他……怎么样了?”
不知为什么,一句话竟然让她很是紧张。
安大夫优哉游哉地收回手,将丝质的锦帕叠好递给旁边提药箱的童儿,脸上仍看不出表情,半晌,才开口道,“嗜酒宿醉,胃弱脾伤,再加上落水,更是直接刺激了五脏,哎……”
说着,他摇了摇头,那语气带着些许感慨,又似是遗憾。‘
“那,那严重吗?”向来不管事太医还是大夫,总有说话文绉绉的习惯,让人听不懂;饶是官老太君这年过半百的老婆子也有些云里雾里的,遂直接开口道。
安大夫抿着唇,“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只是,为何明明知晓病人醉酒还让他落水的?”
“……”众人默然,唯有几个稍微性子活泼的下人抬起头偷偷地朝着宋芊芊望了一眼。
“原本只是嗜酒宿醉也没什么大碍,两碗醒酒汤下去,再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安大夫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些许波动,似是很气愤般。
“……”
“可现在,就算已经是春末,可湖水却仍旧凉得厉害,酒性属燥热,内热外冷,只怕是有些麻烦了。”安大夫此话一出,官老太君面色越发的难看,她低着头看向安大夫,小心翼翼地道,“那,对辉儿日后可有什么损伤?”
安大夫捋了捋胡子,从绣墩上起身,径自做到桌子旁边;那里,柏叔早就让人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起笔,吸足了墨汁,手上边动作着,边应道,“请恕老朽直言,官家四少爷本就心智不足,凡事都得克制着;俗话说得好过犹不及,这酒喝得适量,是好东西;若是过了,那可就是催命的毒药了。”
“是,是,是。大夫说得是。”官老太君连连点头,只要对他日后没有什么损伤就行,至于身子,好好养着总会好起来的,以他们官家的势力、财力,想要什么好东西弄不到。这样想着,心口那股气总算是松了下来,“这,安大夫,我家辉儿什么时候会醒?”
说话间,安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走到床上,双手捏着奇观的形状,飞快地在官宴辉身上几处大穴摁了下,两手相互配合,很快来到小腹处,双手交握,用力往下一压。
“噗——”
官宴辉那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骤然张开,一注水箭喷射而出。
“噗,噗噗!”
见状,安大夫手上不停,力道也缓缓加重;躺在床上那好似没有只觉得人再次喷出几口水来。看得旁边的人都只看愣了双眼。
“咳,咳咳。”
约莫半刻中之后,原本晕厥过去的官宴辉终于轻轻咳嗽两声,悠悠醒转时,那眼神清澈透亮,带着些许惺忪的迷茫,不断地转头扫视着周围的人,再看到官老太君的时候却骤然眼前一亮。
“奶奶,奶奶,呜,呜呜……”
他瞬间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压抑,安大夫不由得猛地后退了几步;刚站稳身形就看到官宴辉竟然直勾勾地扑进了官老太君的怀中,然后……然后……
“哇!”的一声竟然是直接哭了出来。
“辉儿乖啊,不哭不哭;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告诉奶奶,奶奶帮你做主好不好?”
虽然对官宴辉瞥开丫鬟、小厮出门闻香买醉的行为很是不喜,原本还想着等他醒了定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省得自己整日里光为他担心了;可当真在看到他的时候,却怎么都忍不下心肠。
一个身高体壮的七尺男儿,宛若孩童般扑进一名老太太的怀中,还哭得像个孩子般,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喜感。
可在场众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笑出声,也根本没有心情笑。
“既然官四少爷没事了,阿三送安大夫回去,柏叔你亲自去保和堂抓药吧。”
到底是在他们国公府的画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些安排善后,楚子玉自然当仁不让。
官老太君到底还是有怨气的,不过现在顾着安慰官宴辉没顾得上来罢了。
等了好久,好久,官宴辉的哭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