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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那没有丝毫形象,随意地趴在美人靠上的女子;那样的自然随性,那样的慵懒优雅,那样的妩媚多姿;白青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快从心脏处跳出来了般。
洛倾雪仍旧神色慵懒地趴在美人靠上,怀中是锦书刻意给她绣的软枕,是贝贝的模样;软绵绵的,倒是让她喜爱得紧;她深吸口气,也不转头,“白大夫,我就想问问,我父亲的身子……”
“谢大小姐赐坐。”
“不必多礼,坐吧。”洛倾雪无力地罢了罢手,指着不远处的竹椅道。
不过片刻,锦笙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瘦削的青衫男子,“白青见过大小姐。”
“锦笙去把白青给我叫来。”她转头淡淡道。
洛永煦不过偶然风寒她信;毕竟当初那魂梦引于人的身子到底也是有害的,再加上后来遭受了那一系列的打击之后;只是这风寒当真能这么久了都不痊愈,还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轻依凭栏,懒懒地远眺那湖畔的风景;又是一年春季,百花争奇斗艳,满园馥郁浓香;那样艳丽的场景,她却眉宇微微颦蹙着,陷入了沉思。
回到素瑶居。
……
对这位瞧着端庄清华,绝美动人却又没有丝毫架子的大小姐,田嬷嬷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亲自将洛倾雪一行送到大门口,那一双清朗的眸子笑成了弯月。
“多谢大小姐。”田嬷嬷微微俯身。
洛倾雪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既然如此,那孙女就不耽误祖母歇息了;待银珂将膳食做好,孙女会让念念送过来;到时候念念可就交给田嬷嬷了;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田嬷嬷尽管管教就是。”
“是。”田嬷嬷低着头,“老夫人,您的身子不好,也该休息了。”
“嗯。”孟氏思索着,倒也真是这么给理儿;“成,改明儿去把官媒陈大人给我约来。”
田嬷嬷低着头,薄唇微微抿着;瞧着孟氏那身子虚弱却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为镇北侯府谋划,心里顿时不由得有些抽疼,她深吸口气,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了披风给孟氏披上,这才淡淡道,“文丞相老来得女最是宠爱,就连当初她自梳不嫁也都随了她去;现在文小姐缠绵病榻,若是有方法能让她好起来;但凡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老奴想他也不会错过的;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只是文家那姑娘,听说是自梳女;自梳女若要嫁人,这向皇上讨个赐婚的恩典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文丞相哪里能答应吗?
方才田嬷嬷也曾提过这一茬,只是后来被他们一打岔给忘了;现在再次提起,回想起来,貌似倒也真有这个说法。
“你的意思是?”孟氏眉宇微微颦蹙着。
“是。”田嬷嬷俯首,语气淡淡的,“前儿些日子老爷不是前往丞相府拜访过文小姐吗?如今老爷与文小姐又双双病倒,老奴昔日曾听的游方道人言,若是病有不治,冲喜或许有效。”
孟氏转头看向田嬷嬷,在心中轻叹口气,“有话说话,这般犹犹豫豫的做什么。”
只是想象中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
华香端着茶杯从内间出来,“噗,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卖关子;若我是小姐定会告诉你,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小姐,奴婢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锦笙兴冲冲从外面跑进来,到洛倾雪面前站定却又犹豫了下。
记忆又回到了三日之前。
闻言,洛倾雪在心中摇摇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怎么都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转头看向旁边的华香,那丫头也早已经是憋得面色通红。
“老夫人,老奴心中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瞧着两人那副泄气而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田嬷嬷顿时眼前一亮,淡笑着道。
孟氏原本强撑着的身子此刻也无力地瘫软在软榻上,心中又何尝好过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如今父亲这般状况,哎!”洛倾雪眉头紧锁,巴掌大的小脸透着无尽苍白的颜色。
洛倾雪自然不知道孟氏心中的想法,只是转头对着暗处打了个跟踪的手势;收到暗处传来的回信时,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等欢场打滚女子,又有几人最后是有好下场的?
自幼被教导的家族荣誉,自幼被教导的礼义廉耻,玩玩是可以,但他们要娶的人,哪怕只是区区侍妾,也都必须是对家族有用,对自己的前途有用的。
“放心待你父亲醒来我自会告诉他的,这等女人,哼!当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了?”这云都的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平日里瞧着是花天酒地,对那些欢场女子甜言蜜语,可又有几句是能当真的?
洛倾雪转头看向孟氏,“祖母,这……”
瞧着沈月梅那离开的背影,挺拔纤细,却透着无尽的阴霾。
……
沈月梅摇摇头,“多谢郡主好意,只是月梅没有这个福分,告辞了。”
“左右沈姑娘是以客居的身份,只要不是父亲的侍妾,向来也是克不到父亲的。”洛倾雪低着头,语气怯生生的,带着些许的害怕,又好似带着希翼。
“……”孟氏的心微微沉着,转头看向洛倾雪的眼神中还带着狐疑。
只是洛倾雪却低着头并没有看她,直到他们快离开屋子时,洛倾雪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般,“慢着,祖母;沈姑娘若是离开了,父亲醒转之后若是问起,这……只怕是不好交代呢!不如将沈姑娘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荣养一段时日如何?”
“是,月梅告退。”沈月梅起身,深深地凝着洛倾雪。
“给你,你就拿着。”孟氏有些不耐,“好了,田嬷嬷让丫环送她出去吧。”
拿镇北侯府的东西?开什么玩笑,若是洛永煦醒来发现她还被好吃好喝地养在属于镇北侯府的府邸里,那她要怎么才能挑拨他与孟氏,与洛倾雪之间的感情?
沈月梅摇摇头,“老夫人,不必了。月梅有手有脚,自能养活自个儿的。”
“原本老身已经同意了让永煦纳你为妾,但你的命格……”孟氏深吸口气,语气不由得沉了下去,“为了表示补偿,我会给你一撞宅子,倒也能让你衣食无忧,算是补偿了。”
想着,她深吸口气,眼中原本的冷冽顿时烟消云散反而带着点点柔波和委屈,“月梅明白了。”
她臻首微微抬起,转头看向洛倾雪;这个丫头,当年自己便是因为一时不察才会败在这个丫头的手里,哼,当真以为就只有她一个人会以退为进吗?她沈月梅可不相信,她洛倾雪当真有那个本事让洛永煦在床上躺一辈子,她倒要看看,待洛永煦好转之后,她们要怎么向他交代。
沈月梅也不是没有经过场面的,听着孟氏那声声诘难和责问,她心中无比明了;原来如此,是想借机赶她离开?
“坊间传言,沈氏有女,名唤月梅;命犯七劫,刑克六亲;这沈月梅是谁,你难道会不知?既然知道自己是刑克六亲的命格,还胆敢故意接近我们家永煦!”孟氏抬手,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发出‘吭’的一声闷响,“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月梅垂首,贝齿轻咬下唇,“月梅听不懂老夫人的意思。”
孟氏顿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知?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知,在你没来镇北侯府时,我家永煦可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一人,现在却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你会当真不知?”
“哼!”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沈月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抬起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阿煦生病,月梅也很忧心,只是月梅也不是大夫,实在不知阿煦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沈姑娘,我想问问此事你怎么说?”孟氏闭上眼深吸口气,暗沉的眸色中蕴着凌厉。
孟氏转头看向沈月梅,之前虽然受过杖刑;可那些下人哪个不是踩低捧高的,瞧着洛永煦对沈月梅的百般维护和爱怜,下手倒是极轻;这不才过几日,人已经活蹦乱跳了。
洛倾雪低着头,莞笑轻言,“谨遵祖母教诲;只是父亲那里……”
“行了,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孟氏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方才从相国寺归来,此刻又去,若是让旁人知晓定不知会如何说;更何况你的身子也禁不起再三颠簸了;眼瞧着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有事没事别忘外跑,没得让旁人笑话了去。”
孟氏闻言,眉心猛然突突地跳了两下;三年前那件事情因为静安太长公主在才让洛永煦,才让镇北侯府免去那一劫;如今三年时间已到,洛永煦与宋芊芊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她的心沉了沉,宋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打压洛家的机会。
军心涣散,那可是帝王收回军权的好借口啊。
洛倾雪垂下眼睑,心中陡然划过一道冷意,“祖母您这说得什么话;我……倾雪纵然不喜父亲对沈姑娘的,可到底他也是我的父亲,是整个镇北侯府的主心骨,只要他能好起来,倾雪什么都愿意的。更何况,凤临使者来访在即,父亲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好起来,到时候只怕是……”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只是你这身子。”孟氏抿着唇,“若是酬神拜佛可以,咱们府上不也有庵堂吗,不一定非要你到相国寺那么远的地方跑一趟,更何况这都三年了,你这身子,哎……”
然后转头看向孟氏,“孙女御下不严,倒是让祖母看了笑话。”
“咳,咳咳。”洛倾雪单手捂着胸口,咳嗽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良久才回过神来,轻喝一声,“齐悦闭嘴。”
见状,齐悦眉头紧锁,“小姐,清远大师说了您的身子……”
“连太医来过都束手无策,白大夫查不出来也实属平常。”洛倾雪揽着孟氏的手臂,眉头微微蹙起,“听说酬神谢佛能让亲人诸事顺和,倾雪与清远大师私交不错,不如倾雪再去趟相国寺吧,咳,咳咳……咳咳……”
“……”孟氏眉宇微微颦蹙着。
白青从座椅上起身,毕恭毕敬地俯身,“回老夫人话,老爷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异样;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白青学艺不精,请老夫人责罚。”
“好了,你们两个。”孟氏没好气的摇摇头,只是眉宇间的喜悦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话说回来,白青,永煦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前儿你就说只是伤心过度,偶然风寒,可这都快十日了,怎地还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了?”
洛倾雪撅着嘴,“田嬷嬷这是说哪里话,祖母好了,我们才能好不是。”
在这个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在这个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女子学医,那可不是什么正道。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田嬷嬷顿时开心着,这年头除了宫里,其他地方的医女可是很难得的。
说到这里,洛倾雪顿时眼前一亮,淡笑着,“如此,孙女也能放心些。”
“说起来孙女三年前在人牙子手里买了个精通药膳的医女,这么几年在安大夫的调教下倒也懂得不少,田嬷嬷也认识的,就是何念念,改明儿孙女就将她派过来,到荣禧堂服侍祖母吧。”
白青抬起头朝洛倾雪微微笑着,眼底还带着眸中压抑的情愫,“大小姐对医术的理解越发的透彻了,老夫人的身子正是如大小姐所言,药补不如食补。”
如今看到洛倾雪这般小心翼翼的,顿时好像缺的那一块被填上了。
瞧着这样一幕,孟氏的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她病倒之后,虽然洛永煦,洛永康兄弟仍旧如往常般,早晚问安;女眷们也大都晨昏定省,可她心灵里却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好似缺了点儿什么。
锦笙悄然退走,田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谁说不用的,这大夫们不常说病啊要靠三分治疗七分养的;这吃得好,可比喝什么药都有用,更何况是药三分毒呢;白大夫,你说是与不是?”洛倾雪撅着嘴,转头和田嬷嬷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交代给锦笙。
孟氏摆摆手,“一把老骨头了,哪用吃得那么精细。”
“倾雪你也来坐。”孟氏朝着洛倾雪招了招手,洛倾雪淡笑着,“倾雪站着就好,瞧着祖母的精神头好了些,不知可有什么想吃的,孙女让银珂做了送来。”
“谢老夫人。”
“行了,都坐吧。”孟氏点点头,面色微微沉着。
“月梅参见老夫人。”“白青参见老夫人。”
“让他们进来吧。”孟氏原本备转移开的注意力顿时又被拉了回来,顿时田嬷嬷有些无力地与洛倾雪对视一眼摇摇头。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小丫鬟汇报道。
“老夫人,沈姑娘和白大夫到了。”
孟氏眉梢微微扬了扬,“哦?”
两人相见之后双双病倒,就算是巧合,只怕也很难不让人多想。
“老夫人可是糊涂了,这女子谁不是如此;更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田嬷嬷语重心长,“听说文小姐如今也病倒了呢。”
洛倾雪低着头,两腮还泛着微微的酡红;似是害羞,又似是小意的模样;孟氏终于打消了怀疑,点点头,“文韵诗那姑娘的确是不错的,只可惜却是个心头有人的。”
“老奴听说前几日,老爷亲自跑到丞相府指名道姓地要见文小姐,这不回来就病倒了。”田嬷嬷猛然像是想到什么,“其实老奴觉着文小姐与老爷倒是相配;虽然文小姐是自梳女,不过只要她愿意,以文丞相与老爷的身份,向皇上讨个恩典还是可以的。”
孟氏低着头,也在思索着洛倾雪的话。
不能是妻,只能是一同携手走下去的伴侣,仅此而已。
“母亲生前便一直挂心着父亲;如今沈姑娘能代替母亲陪伴在父亲身边,若是母亲知晓也应当开心的。”洛倾雪再次开口道,“不过,以沈姑娘的出身到底贫寒了些,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家也不能一日无主;虽然这话由倾雪来说有些失礼,不过,祖母您也该考虑考虑给父亲寻个伴儿了。”
孟氏沉默了,“……”
“这是自然。”洛倾雪深吸口气,看着窗外,似是带着怀念又似是终于释怀的模样,“倾雪想得很明白了;母亲去了三年,父亲也孤单了三年;难得如今有个人能陪在父亲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你当真这么想的?”孟氏还是有些狐疑。
洛倾雪朗声,转头看向孟氏,“祖母,您快别气了;这命格之说本就荒谬,您可万万别听那些人胡说。”
“到底是谁传去的,这么混账!”
田嬷嬷有些小意地抬头看了看孟氏,见她没有反应这才深吸口气,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始末阐述给洛倾雪听。
“这!”洛倾雪怔了下,低着头故意沉下来,“田嬷嬷,到底怎么回事?上次白大夫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那些个劳什子的烦心事,谁告诉祖母的。”
孟氏眉宇微微颦蹙着,无力地罢了罢手,“罢了,说起来就气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可她抬起头看到洛倾雪的脸,仍旧是那般的端庄清华;那双眸子,仍旧如当初那般清澈透明,带着十足的真诚,丝毫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孟氏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丝毫不得劲。
“祖母,您身子不好;大夫说了,最是忌讳情绪剧烈波动的;便是有那不懂事的下人直接交给嬷嬷们调教就是了,何苦这般生气。”洛倾雪一边轻轻地拍扶着孟氏的背,一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