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伯母我院子里除了畏罪自尽的半夏,其余三十二人皆在此处;您尽管搜,尽管查。”洛倾雪声音幽幽,很是空洞,又好似九天之外飘来的靡靡之音,带着哀怨和忧伤。
姚佳氏心中叹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倾雪放心,大伯母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
“嗯。”她低着头,声音幽幽的,似是在哭泣般。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尤其是趁着那一身素雅的衫裙,原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更是衬得几近透明般,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搂进怀中好好呵护一番。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转头细细地布置了一番,而后对着钱嬷嬷点点头。
带来的丫鬟、小厮和护院兵分思路,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搜查着。
姚佳氏则领着人坐在素瑶居内的凉亭里,旁边坐着钱嬷嬷,洛倾雪则侧身坐在美人靠上,整个人蔫蔫的,好似没有精神般,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平静的湖面,不知是在看对面那白玉砌成的湖心回廊,还是在兀自发呆着,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哀伤。
“……”
夕阳彻底落下,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都消失不见;镇北侯府内,各个地方的宫灯烛盏全都亮了起来;素瑶居内更甚;橘黄色的烛火摇曳着,整个素瑶居内灯火通明。
“启禀大夫人,奴婢没有找到。”
“……”
“启禀大夫人,奴才没有找到!”
“……”
四路人马先后来报,竟都像是统一了口径般,整个素瑶居内连草坪都不知给他们翻找了多少次,别说乌骨鸡,连半丝乌骨鸡的毛都没有看到。
“这,天色也晚了,不如明日再说吧。”
堂屋内,坐在上方的姚佳氏看向钱嬷嬷,征询似的口气;之前她们在院子里的凉亭就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转战到堂屋又是半个多时辰,如今天色也实在晚了,就算要找只怕也找不出来什么。
钱嬷嬷眼神突然闪烁了下,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思考般,“你们可都查仔细了,咱们大小姐那可是太祖皇帝钦封的平安和乐郡主,若是这素瑶居进了什么歹人伤着郡主的金贵之身,可是那你们是问!”
“钱嬷嬷,你这是?”姚佳氏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这话可不是轻易能说的。
若是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还以为洛倾雪怎么了呢;在戒备森严的镇北侯府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事情发生在素瑶居,但伤的可是整个镇北侯府的脸面;连平安和乐郡主的院子都能被贼人混摸进去,其他院子呢?
这样以讹传讹传出去,镇北侯府的脸面要不要,整个镇北侯府的小姐姑娘们还要不要说亲了?
钱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小姐何其金贵,自然是要好好查查的;这些小子丫鬟们,做事向来马虎,老奴也只是敲打敲打他们罢了。”
“……”
一时间,姚佳氏竟是说不出话来;毕竟钱嬷嬷,现在代表的那可是孟氏。
洛倾雪淡笑着,“那本小姐倒是要多谢钱嬷嬷的关心了。”
“大小姐客气,老奴这是应分应当的。”钱嬷嬷脸上带着些许傲气,斜睨了那些仍旧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们,“你们可都听到了?”
“听,听到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应着声。
“这素瑶居可都搜查完了?记住是每个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搜查!”钱嬷嬷厉声。
“……这,能找的奴婢们都,都找过了。”磕磕巴巴的声音,带着颤音,明显很是恐惧。
她刚开口,就有人接过话头,“只,只有大小姐的房间,没人去过。”
“混账!大小姐的屋子也是你们这些下人能进去的。”姚佳氏顿时扬手狠狠一拍桌子。
“奴婢知错!”那人赶紧将头磕到地上。
洛倾雪心中顿时划过一道冷意,她的房间若是让这些五大三粗的小厮、护院随意进去,以后传出去当真是不用做人了;她斜睨了钱嬷嬷一眼,看来冯素烟当真是恨上自己了呀!
不,不对。
她早就恨上自己了吧,不然为何会那般汲汲于各种陷害自己,毁她声名的行为中。
钱嬷嬷面色变了变,抬头瞧着洛倾雪,很是有不卑不亢的架势,“大小姐,这……您看……”
“呵呵,原来钱嬷嬷以为竟是本小姐将那乌骨鸡藏起来了不成。”洛倾雪皮笑肉不笑,声音更是冷然,“姜嬷嬷,我们走;大伯母,钱嬷嬷,本郡主的房间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所以劳烦你们二位移驾吧。”
姚佳氏犹豫了下,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应下。
“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大堂姐的房间呢,大堂姐不介意我们姐妹去看看吧。”洛秀月适时地开口。
“自然不介意,请!”洛倾雪对她笑笑,前世她对大房的人关注很少,直到大堂哥、二堂哥为了她身亡之后,她才稍微关注了些,可那时候洛秀月早已经出嫁,至于过得好不好她也没在意过;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瞧着洛倾雪面上柔和了些,姚佳氏这才起身,“也好,钱嬷嬷,我们就走一趟吧。”
推门,进屋,燃烛。
洛倾雪大大方方地任由她们参观着,“大伯母,钱嬷嬷,你们可要瞧好了,别到时候又说没有看明白,此事唯有一次,若再有第二次,哼!”
“大小姐,您这说得是哪里话;老奴也是遵从老夫人的吩咐,整个素瑶居要仔仔细细的查清楚了,无比保证大小姐您的安全。”钱嬷嬷抿着唇,抬手竟然去翻洛倾雪的衣衫。
洛倾雪眸色顿时一暗。
“放肆!”姜嬷嬷立刻轻喝一声,“就算老夫人让您搜查,可没有让您连大小姐的衣衫都要一件一件摊开来检查吧。”
钱嬷嬷刚伸出去的手愣怔了下,她死死地咬着牙,眼底厉色一闪而逝,心中暗道,哼,洛倾雪这是你自找的。
“咦,这是什么东西?”
很快又两个人走过去,立在姚佳氏身侧的丫鬟凑上前,瞧了两眼又仔细地闻了下,压低了嗓音,“闻着有些腥甜,好,好像是鸡血的味道。”
“是吗?”钱嬷嬷眼底划过一抹解气。
“知琴,你说什么浑话!”姚佳氏轻喝一声。
那位被唤作知琴的丫鬟又凑上去仔细地闻了闻,转头对着姚佳氏道,“夫人,这的确是鸡血的味道;而且不是普通的鸡血,普通的鸡血没有这么大的药味,应当就是您们口中那乌骨鸡的鸡血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鸭血,鹅血,非得是鸡血。”姜嬷嬷咬着牙。
“这……奴婢以前家里是杀鸡的,自幼闻着鸡血的味道长大,对鸡血的味道更敏感些。”知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小意的颤抖。
“呵呵,原来如此;老奴就说,咱们镇北侯府怎么会有歹人潜进来,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老奴就先回荣禧堂了;老夫人还等着老奴汇报真相呢。”钱嬷嬷很是志得意满。
姚佳氏有些为难,“可是这乌骨鸡并没有寻到,单凭这一滴血迹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大夫人以为如何?”钱嬷嬷也来了三分气性,“老夫人可是还在荣禧堂等着老奴服侍呢。”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明日再说吧。”
时辰的确也有些晚了,此刻外面天色尽暗,她也该回院子了;不过纵使心中有些焦急,她仍旧转头征求了洛倾雪的意见,“倾雪,你以为这样可好?”
“呵呵,大伯母,倾雪以为这事情要查还是趁热打铁得好;免得到了明日,有人会以为是本郡主将那乌骨鸡毁尸灭迹了呢。”洛倾雪话里话外,意味分明。
钱嬷嬷顿时愣怔了下,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意,好似十拿九稳吧;看向洛倾雪的眼神中还带着点点嚣张和幸灾乐祸。
洛倾雪抿着唇,转头对着锦书,面色一垮,“房间是谁负责打扫的,怎么这腌臜的东西会出现在本郡主的衣柜里。”
“这……”锦书愣了下,立刻就有一名婢女跪倒在众人面前,“是奴婢。”
“白薇,你倒是说说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本郡主衣柜里的,今日只是一滴鸡血,改明日是不是被人塞一个死人进来你们都不知道?这等偷奸耍滑的丫鬟,本郡主可使用不起。”
洛倾雪这话连敲带打。
白薇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简直都快哭出来了,“奴婢不敢,小姐,这……今天奴婢打扫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滴鸡血的,求小姐明察。”
“……”
“这滴鸡血的确是新鲜的。”知琴上前,端详了片刻,伸出手指沾了沾,“染上去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
闻言,钱嬷嬷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知琴姑娘可是瞧仔细了。”钱嬷嬷声音带着生冷。
“的确是要瞧仔细了,这自下半晌未时本郡主便去了荣禧堂,现在已经酉时已过,两个时辰之内,本小姐可是分身乏术。”洛倾雪深吸口气,语气不咸不淡的。
姚佳氏也有些为难了,“这……”
“既是如此,若非有外人潜入,那必是素瑶居内部出了问题,不如就将这些下人统统发卖,重新换上一批新的不就好了。”
声音轻轻柔柔,却好似带着些许淡笑。
众人回过头去,说话的却是大房洛永康的贵妾,向来少言寡语,虽然也晨昏定省但却好似个隐形人般,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唐姨娘。
只是她一开口,有人同意,但有人却是惊骇。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求救声此起彼伏。
要知道因为这种事情被发卖的丫鬟,凡是有些姿色的大都会被卖去那些三教九流、烟花之地;没有姿色的也只会被贱卖;更何况,从素瑶居内出去的丫鬟,谁敢要?
就连锦笙、锦书、银叶、银珂几个大丫鬟也都不由得跪倒在地。
洛倾雪面色沉了沉,视线扫过唐姨娘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中更是不解,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今儿就出事了,呵呵。”唐姨娘淡笑着,声音低低沉沉的,“夫人,郡主,请允许婢妾现行告退。”
洛倾雪深深滴打量着唐姨娘,半晌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淡淡的颔首,“也好,我记得倾北才两岁吧,别待会儿哭着找姨娘了;大伯母,您觉着呢?”
“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退下吧。”姚佳氏面色微微沉着。
唐姨娘领着丫鬟,静静地退场;可洛倾雪屋内,其他人的心情却并没有好过很多,反而越发的紧张和不自然,尤其是原本素瑶居的那些下人。
“既然大小姐非要拿出个结果来,那大小姐您说着乌骨鸡在哪儿?”
许是因为洛倾雪之前的话,钱嬷嬷也有些恼了。
“若是本郡主知道在哪儿,还由得你对本郡主大呼小叫!”洛倾雪沉着脸,瞬间眼眶变得通红,抬起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珠;那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
钱嬷嬷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只听见一声带着急切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洛青云刚进屋,就觉察到气氛的不对;洛倾寒已经直直地朝着洛倾雪而去,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珠,面色很沉难看,宛若冰山的脸上此刻更是风雪肆虐。
所有人都只觉得这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别哭,妹妹。”洛倾寒不会说话,安慰也很是生硬。
洛倾雪贝齿轻咬下唇,眼角眼泪一滴一滴,却倔强得并不哭;半晌,她终于从洛倾寒坏中抬起头来,语气酸酸带着三分赌气的模样,对着姜嬷嬷道,“嬷嬷,即刻去太长公主府,告诉外祖母,我要两只乌骨鸡,趁夜送来最好。”
“是。”姜嬷嬷应声。
姚佳氏赶紧阻止,“倾雪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只是两只乌骨鸡而已,没了就没了,谁都没有怪你。”
“那可不是,没了就没了;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当真,老夫人也并不是非要吃这乌骨鸡不可。”钱嬷嬷皮笑肉不笑的。
“……”姚佳氏闻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钱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钱嬷嬷只是憨笑着。
洛青云那向来温润的脸上也不由得染上了三分怒意,“乌骨鸡?就为了两只乌骨鸡,你们就这般大张旗鼓的搜查倾雪的院子,当真以为母亲不在,我们兄妹没了依仗就能让你们肆意欺负了不成!姜嬷嬷,妹妹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去!”
“是,老奴立刻就去。”姜嬷嬷闻言赶紧退走。
“姜嬷嬷,且慢!”姚佳氏见事不对,赶紧让晓乐、知琴两人拦住姜嬷嬷的去路,另一边却对着洛倾雪道,“倾雪,你倒是说句话呀;大伯母知道你的委屈,可这事若是闹大对谁都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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