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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洛倾雪低着头,文韵诗眉宇微微颦蹙着也陷入了深深的狐疑之中;陡然她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精芒,臻首微微垂着,瞧着洛倾雪,“雪丫头,你老实告诉文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洛倾雪抿着唇,却是沉默了。
“听闻当初凤临太子为阮皇后所迫害曾在外流浪数载。”文韵诗的语气不紧不慢,一双明眸却愣怔地瞧着洛倾雪,“后回到凤都之后,性情大变;清君侧,斩佞臣;便是阮皇后的母族也被他以谋朝篡位的名义,全部肃清。”
洛倾雪始终面无表情,眉头微锁;那样淡淡的表情却让文韵诗有些漠然,难道她猜错了?
“雪丫头,你……”文韵诗眉宇微微颦蹙着。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文姨你说什么?”洛倾雪抬起头,思绪流转,微微笑着。
文韵诗摇摇头,眼底却是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没事,只是你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了;我却希望你们兄妹都能好好的,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那你呢?”洛倾雪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虽然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小辈该过问的。”说着,她低低垂着的侧首,淡淡地笑着,“当年文姨心悦宋家廉青公子一事,虽然事情很是久远,但倾雪亦有所耳闻;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廉青公子魂归离恨,你们一双璧人却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阴阳两隔;镇北侯府与文家联姻一事,也通过官媒交换了文书,便是已成定局;站在不同的立场,倾雪还是想让文姨考虑清楚。”
宋廉青!
听到这个名字,文韵诗的心陡然又是“咯噔”一下;连日来,自从那日宋廉青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绣楼,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她便一直强压着心头的感情,小心翼翼谁都未曾说过。如今却被洛倾雪问起,想要说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镇北侯府如今早已经是风雨飘摇,文丞相大义,但我洛家却不能生受了。”瞧着文韵诗那般模样,洛倾雪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如果她当真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那也就罢了,可内里她经历过两世的情缘,对于感情,理解却是比旁人要清楚明白得多。
如果感情当真是能够自己控制的,那也就无所谓叫做感情了。
文韵诗骤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儿上,心紧了紧想要反驳,可反驳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瞧着洛倾雪那眉头紧锁的模样,想到后来见到的月牙儿,纵然因为冯素烟,她们彻底闹翻之后;可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每每看到她出席宫宴或其他宴会时,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她都只能强忍着关心的冲动,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以为自己是恨的,是怨的;可现在想来,只怕当时月牙儿的痛不比她来得少。
新婚第二日被丈夫闹着要休妻,这样的难堪,月牙儿又何曾经历过;现在想想她还真是混蛋得彻底。
洛倾雪虽然不知文韵诗此刻心中是怎样的百味杂陈,她只是微微笑着,“只是这桩联姻到底要怎么取消,还得看文姨自己了,倾雪毕竟是小辈。”不管是在哪里,可都没有尚未及笄出阁的女儿插手父亲婚事的道理。
“倾雪,我……”文韵诗嚅了嚅唇,可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以往,宋廉青公子不在了,文姨曾大胆的提出自梳,为他终身不嫁;现在怎么就没有再冲动一次的勇气?”洛倾雪瞧着她,她和宋廉青与自己和容末不同;不管是她还是容末,此生认定彼此,再不会做他想;但宋廉青却实实在在地与冯素烟有过一段,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已经做了,说了;能不能过这道坎;就端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缘分了。
这世上,有些人注定了情深缘浅,有份无缘;有些人却注定是情浅缘深,有缘无分;她不知道文韵诗与宋廉青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但她却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对母亲的印象已经要追溯到前世,但她知道如果母亲看到如今的文韵诗过得不幸福,只怕也不会开心的。
“倒真是我执念了,竟不如你一个小丫头想得透彻。”文韵诗淡淡的笑着。
“文姨想明白了就好。”洛倾雪淡淡地笑着,“耽搁了许久,倾雪也要回府了。”说着,她单手捂着唇轻轻咳嗽两声,“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两位兄长该担心了。”
文韵诗眉宇微微颦蹙着,“我瞧着你面色不大好,可当真是受了重伤?”
“都是他们说得言重,您瞧我浑身上下好好的哪有什么重伤。”洛倾雪故作娇嗔,朝门外轻喝一声,“都进来吧。若是再多坐一会儿,琉心姑娘该担心了。”
瞧着推门而入的琉心那面色通红的小意模样,洛倾雪笑着打趣道。
“平安郡主,我……”琉心瞧着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我与文姨说些悄悄话,本来没什么的。”洛倾雪薄唇微微撅着,含羞带怯地瞧了文韵诗一眼,“母亲去得早,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府上竟是找不到人说,小女儿的心思太多,倒是让文姨瞧了笑话。”
文韵诗转念很快就明白洛倾雪的意思也淡淡地笑着,“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这些事情你不跟文姨说要跟谁说去,文姨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
“好了,现在我可是把文姨全须全尾的还给你了。”洛倾雪拉着琉心的手,从手上退下一个白玉的手环,“这往后,文姨就托你费心了。”
琉心顿时神色紧张,面色大惊,好像那手环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般,“这,郡主,照顾小姐是奴婢的本份,这手环太过贵重,还请郡主收回去吧。”
“文姨快要嫁人了,你身为文姨的贴身丫鬟,文姨不是早就与你寻好了归宿?”洛倾雪语气带着打趣;文韵诗眼底却是飞快地闪过一抹诧异,这事她怎么会知晓。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琉心也只以为是文韵诗说的,低着头,面色通红着。
“这手环就当是我提前与你的添妆了。”洛倾雪拉着她的手淡淡地笑着。
“就是,琉心姑娘您就收下吧,我家小姐常念叨着,夫人生前要好的除了你家小姐也就是你了,更何况我家小姐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锦笙瞧着洛倾雪的模样,也开口劝道。
文韵诗瞧着洛倾雪不似作假的神色,也点点头,“既然是倾雪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往后可要好好记着雪丫头对你的这番情谊。”
“是,奴婢多谢郡主赏赐。”琉心低着头,声音恭谨却是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那倾雪就先告辞了。”洛倾雪淡淡地笑着。
“嗯。”文韵诗点点头。
从如归楼出来,锦笙原本让人备了软轿,可洛倾雪却不耐烦回府又会被一堆人追着躺在床上休养,想到近来制药太多,府上好几种常用的药材的存量都已经快告罄了,虽然服用了百花丹,她的内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但真气暴走却不是病症,没办法用药材调理,只能慢慢地修炼;待将那些真气全部收服之后,便也就没事了。
“小姐,这……咱们出来的时候,少爷特地交代过在未时之前要回府的。”锦笙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都已经未时一刻了。
“你到底是我哥哥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啊?”洛倾雪面色故意垮了下来。
锦笙这丫头真是在揽月山庄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容末那厮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让这丫头竟然死死地监督着她;往日里还能瞧瞧将那些不耐烦喝的苦药给私底下解决了,可现在她竟然学聪明了,非要亲眼瞧着她喝下去不可;这也就罢了,还不给她喝茶,平日里的饭菜也都被她刻意嘱咐过,清一色清淡得,她只觉得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感受到洛倾雪那哀怨的目光,锦笙却丝毫没有心软,“奴婢这也是为了小姐您好啊,您现在身子不好,若是在外面再被人冲撞了,那奴婢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当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啊,还万死呢!”洛倾雪瘪瘪嘴,抬手,纤纤素手朝不远处的保和堂一指,“好了,知道你啰嗦,我就去趟保和堂买点儿药材。”
“小姐如果需要药材,告诉刘大夫和白大夫就是,他们会负责采购的。”锦笙仍旧不死心。
“行了,本小姐今儿还非要亲自去买了。”洛倾雪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飞快地朝着保和堂处。
锦笙骤然惊呼一声,然后快步跟上,秦霜早就在洛倾雪身形动的时候就紧随其后。
“啊——”
锦笙跟在后面尚未来得及跑到洛倾雪跟前,就陡然听到空气中远远地传来两声惊呼,抬头一件,顿时心都快跳了出来;只见洛倾雪与一名身着鹅黄色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衬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女子撞了个正着;那女子手上还提着三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此刻却被撞散,药材散落在地上三三两两。
“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的。”女子身边的小丫头顿时有些急又有些气恼。
锦笙也不是善茬,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已经走到洛倾雪跟前,尚未来得及询问洛倾雪的情况就听到那婢女不善的声音,顿时也恼了,“你走路看路,看路怎么会撞上我家小姐的,要是我家小姐有个什么,哼!”
“哼什么哼,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撞坏了你陪得起吗?”小丫头顿时气得跳脚,转头瞧着那鹅黄色衫裙的女子,“小姐,咱们还是快点去重新抓药吧,大夫还在府上等着呢,夫人她……”
洛倾雪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好在秦霜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刚稳住身形就听到锦笙与女子吵闹的声音,顿时眉宇微微颦蹙着,抬头看清那女子的容貌,顿时愣怔了下;与此同时对面的女子也抬起头,眉头紧锁着,面色不大好看,在看到洛倾雪的时候,同样也是愣怔住了;两人不由得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倾雪,你……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那女子不正是平南大将军的女儿平媛又是谁;“你,你没事吧?”身为大将军的女儿,平媛最是受宠,对揽月山庄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这才很是诧异。
洛倾雪摇摇头,“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府上的丫头倒是……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亲自出来抓药?”
瞧着地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药材,她眉宇微微颦蹙着,只需微微扫一下,抬头瞧着平媛压低了嗓音道,“贵府有女子生产?”
“你怎么知道?”平媛顿时脸上有些诧异,可因为心中挂着事情,“倾雪不好意思,我大嫂快生产了,宫里的太医又都被皇后召了去,哎……我先去抓药了。”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拉着平媛的手,摇摇头,“你先别着急,这药方是谁开的?”
“我平家将军中的军医,听说以前我娘生我哥哥们和我的时候都是他接生的,大嫂也……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大嫂也不会动了胎气,真的不说了……”平媛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瞧着小丫鬟又重新抓了要出来,转身就准备离开。
洛倾雪却是眉宇微微颦蹙着,动了胎气,这些药材却分明只是补血益气的汤药,只是有两味药材却是……“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别耽搁了。”
“嗯,今天实在抱歉,改日我定当上门拜访亲自像你道歉。”平媛着急地抓着药包,瞧着轿子已经来了,这才朝洛倾雪歉意地眼神,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直看着地上的散乱的药材,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不急,你先与我细说说你大嫂的情况。”
“平安郡主,人命关天,我家大少夫人还等着喝药呢。”那小丫鬟再也忍不住。
“你知道什么,我家小姐要问自然有我家小姐要问的道理。”这些年虽然锦笙不说,但却看在眼底,她知道自家小姐还有其他了不得的身份;尤其是小姐闺房里面那个药箱里的东西;光是闻着就不是凡品;还有小姐平日里爱看的那些医术,她也隐隐知晓,自家小姐的医术定然是非凡的。
当初齐悦连比太医都厉害的刘大夫都说没救了,可小姐从屋子里出来之后,齐悦的脉象竟然平稳了下来;甚至连刘大夫都说是奇迹呢。
那小丫鬟眉头紧锁,朝平媛道,“小姐,要不我先把这药送回去吧。”
“也好。”平媛虽然不知道洛倾雪为什么要拦着她,但却仍旧选择相信她。
秦霜却是再看不下去,“这药若是让你家大少夫人喝下去,你们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小丫鬟顿时急了;平媛也是骤然面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转头看着洛倾雪,“倾雪,这,这……”
秦霜行走江湖多年,干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行当;平日里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都自己在山间寻了草药解决的;再加上呆在洛倾雪身边三年,耳濡目染,隐隐的医术也提高了不少。
洛倾雪有些隐晦地朝平媛点点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朝平媛示意,“跟我来。”
“郡主,您怎么……”
刚走入保和堂大门,那原本还面容清冷,很是不耐烦地轻喝“下一个”的安大夫顿时起身,腆着脸,“您怎么亲自来了?”
“给我准备一间静室。”洛倾雪没有微微颦蹙着,“要快。”
“是,后面有准备好的房间,老夫亲自带您前去。”安大夫说着就起身朝身旁的小药童招了招手,洛倾雪瞧着那些等候诊脉瞧病的人摇摇头,指着那小药童,“他带我去就好,安大夫还是好好坐堂吧,你家主子还还等着银子养活呢。”
安大夫那白须冉冉,甚是仙风道骨的身子陡然颤了颤,“郡主说得是。”
静室中。
平媛仍旧神色很是不安,“倾雪,你,你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是抓药的时候,那药师可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呢。”小丫鬟也不敢落后地开口抢白道。
“你先与我说说具体情况,你家大嫂怀孕几个月了,瞧模样应该是快生产了吧,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的?”洛倾雪垂下眼睑。
“平安郡主您问这些做什么,您又不是大夫。”小丫鬟吞了口唾沫很是着急,“要不小姐,我去找安大夫瞧瞧,这药房可是木军医亲手写的,他怎么会陷害大少夫人。”
平媛瞧着洛倾雪想要答应又怕洛倾雪生气,只是望着她。
“媛媛,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提醒你;云都的大宅后院,从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洛倾雪面色难得严肃起来,“就比如说这包药材,红枣、肉桂,都是极好的养血益气的药材,对于快要动了胎气,快要生产的孕妇是极好的。”
“那不就行了。”小丫头瘪瘪嘴。
“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这药材里却是多了当归,莪术和赤参。”洛倾雪的语气很是严肃,不紧不慢,“若是放在平时,这药材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你身在军中,对这些药材,难道当真没有了解过?”
平媛原本只是着急,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恍然大悟,“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果说是军医不懂接生也就罢了,可你也说了,那军医可是接生的老手了;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洛倾雪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平媛身子微微颤抖着,“可,可不会的啊,木大夫没道理会陷害大嫂的啊。”
“所以你最好想想,这药方都经历过什么人的手。”洛倾雪点到即止,瞧着平媛若有所思的模样,深吸口气,“我的话就到此处,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平媛整个人顿时拉耸了下来,好像泄气的皮球般,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我……”
“小姐,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啊?”小丫鬟对药材一窍不通自然不解。
锦笙瘪瘪嘴,“哼,连着点儿常识都不懂;你家大少夫人都快生产了,还有人故意在她的汤药里添加当归、莪术和赤参这等活血化瘀的药材,这不是存心害她活不成命吗?”
“……”陡然小丫鬟也怔住了。
“害命?”小丫鬟吞了口唾沫,骤然面色变得苍白无比,“不,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绿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平媛猛然回头,双眼死死地瞪着那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