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李金霜压低的嗓音:“今晚很顺利,因为倒悬月洞入了斩龙窟内,所以没有巡逻的教习,东西已经被顾乾带回去了。”
梅良玉压下方才翻滚的思绪,淡声道:“你在青阳的日子也挺精彩的。”
在青阳的日子不能修炼,看样子也接触不到和九流术相关的事。
“你明晚就知道了。”虞岁说。
梅良玉缓声问她:“你从前在青阳都做些什么?”
梅良玉眼珠微动,还未思考,虞岁就问他:“师兄能做到吗?”
“好。”虞岁回楼上去洗漱。
虞岁仍旧乖巧道:“没有这事,我就不会来太乙,也不会遇到师兄了。”
虞岁想了想,说:“挺好的。”
但人就是贱,脑子里在想不该问了,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出声:“你挑回去的奴隶伺候得如何?”
梅良玉心想,三天那也不短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三天就是三十六个时辰。
“可能人到了末路,又不想死,为了抓住求生机会,就顾不得从前的骄傲和自尊,乖乖学着如何伺候人。”虞岁目光中思绪一瞬被拉远,收回时瞧见梅良玉那无比专注的目光时,心头一跳,缓缓伸手捂住嘴轻声道,“师兄,我说的伺候人是指端茶倒水那种。”
“甲级弟子九都卫可以在禁地巡视,对部分禁地比其他弟子要熟悉得多,做足准备也不是不可以。”梅良玉略一思考后说。
虞岁回屋后,绕过屏风去后边沐浴,换了身新衣,抬手顺着还在滴落水珠的墨发。
李金霜问:“那要到何种程度?”
虞岁却认真解释道:“师兄,那不是普通的俘虏,能被关在兵家重台的,都是青阳周边造反小国的王公贵族们,从前都是些贵公子,养得很好。如今一朝沦为阶下囚,从天上掉到泥里,所以帝都的贵女们才觉得新鲜有趣。”
“师兄,我刚来学院那会,顾哥哥被法家……”虞岁发现梅良玉蹙眉看过来的目光,手里抓着茶杯,面不改色地改了口,“倒悬月洞那事,你最开始是怀疑顾乾拿了银河水,才不同意放人的吗?”
还在舍馆外边的李金霜听得怔住。
梅良玉笑道:“你去做什么?”
梅良玉说:“我再守一会。”
“我不闯的。”虞岁乖乖道。
梅良玉噢了声,轻撩眼皮问:“男的?”
李金霜问她:“你要怎么从顾乾那边拿碎片?”
“银河水没被人偷走,就算顾乾闯倒悬月洞被抓,也不会被法家裁决这么严重。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我爹也不会让我来太乙送氐宿天秤。”虞岁话里带了点感叹之意,“这几个月的时间像是好几年一样漫长,刚才忽然想到,若是我没来太乙,这会在青阳会做什么。”
梅良玉静了片刻,乌沉沉的眸子盯着虞岁。
“没什么大事,明日就回来。”虞岁说。
虞岁点点头:“男的。”
李金霜蹙眉思考:“舒楚君吗?”
“师兄呢?”虞岁问。
虞岁扑哧笑出声来,缩起身子笑道:“也行啊。”
虞岁说:“帝都贵女有很多,各有各的小圈子,因为身份高贵,什么都不缺,所以胆子也比普通女孩要大得多,敢做许多别人不敢做的事。帝都的兵家重台会关押一些参与反叛的俘虏,贵女们会从中挑些身段和脸蛋都好看的带到宴会来,让其他人玩游戏来挑选他们当奴隶,玩腻了就重新关回兵家重台去。”
心中好气,又觉自己好笑,梅良玉转眼道:“你该去睡觉了。”
梅良玉一副“我管他喜不喜欢”的漠然表情。
虞岁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小打小闹肯定是不会动用封龙锁的。”
梅良玉被这话触动,眸光软了几分。
“跟我们合作的教习说舍馆有一个机关,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启动封龙锁,到时候所有宿舍的门都会被锁住,在外边的弟子是进不去的,除非教习重新解除封龙锁。”
在明亮的屋中,季蒙与霍霄都在,两人和顾乾一起,都盯着放在桌上的浮屠塔碎片。
梅良玉听得眼皮一跳,目光无声地追逐着她,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语气、神态和目光,都给他留下了无限遐想,让他脑海中爆发一连串的猜测。
梅良玉身子稍微往后靠,贴着冰凉的椅背,目光虚点虞岁:“你也挑了长得好看的奴隶带回去?”
嘴上说不闯,私下里都快把禁地闯成筛子了吧。
虽然虞岁偶尔也会开玩笑地说起在王府的事,表明与素夫人敌对的立场,但她与南宫家其他人的关系,不想让梅良玉有更深层的接触,甚至知晓他们的存在。
如果虞岁没有来太乙——
梅良玉问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虞岁走后,大堂里就剩梅良玉一个人。
虞岁点点头。
要说精彩,那倒也没错。
虞岁说:“明天晚上会有教习组织抽查舍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等在过道里。”
他神色冷淡,又好似一直都是如此,清越的嗓音依旧听不出喜怒来:“俘虏能有几个长得好看的?”
只要在教习抽查舍馆时不被发现,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虞岁又说:“我只留了他三天,第四天就送回兵家重台了。”
梅良玉问她:“你想闯哪个禁地?”
不知何时他领悟到,人们的鲜活都是短暂的,在某一瞬间就会湮灭消失。
但教习抽查舍馆是不会提前公布的,都是突然进行,李金霜不清楚虞岁是怎么知道具体时间的。
“明晚吗?”李金霜确认道,“教习抽查舍馆,就会发现卫仁不在。”
虞岁这才起身,梅良玉又道:“睡不着再下来。”
虞岁又点点头:“我无聊时会去。”
“每年都要去很多宴会,因为每年都有人过生辰摆宴,给王府发请帖,但长大后可以挑自己想去的赴约。”虞岁想起什么,嘴角微弯,“帝都的世家小姐们每个月至少会有三次聚会,每次都会找些新鲜玩意玩。”
虞岁说:“他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不喜欢你的。”
梅良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直是充满了战争和死亡。
他回想今晚和虞岁的谈话,从说起青阳往回推,停在倒悬月洞相关。
他知道素夫人就够了。
她顿了顿,又问:“你在外城如何?”
“听说每次突然抽查舍馆都会折腾很久,倒不会很快就结束,而且每次都会有弟子吵架闹事,急脾气的人哪里都有的。”虞岁说,“到时候肯定是越乱越好,我建议你明晚也找个看不顺眼,或者之前针对过你的人打一架。”
面对梅良玉时,虞岁才觉得自己说不出年秋雁的事,直白地告诉他更不行。
李金霜问她:“教习抽查舍馆很快的,卫仁的时间够吗?如果他们中途回去一个人就会被发现。”
黑胡子在太乙多年,与学院有过许多接触,清楚太乙学院的部分教习们就喜欢贪小便宜,擅长拿钱办事,但这种事也要有门道和人脉,那钱才花得出去。
虞岁放下捧在手中的茶杯,老老实实答道:“去长长见识。”
梅良玉难得生出点好奇心来。
多厉害?
“如果银河水是他拿走的,那他就不会被抓住,只是怀疑顾乾知道点什么,或者跟人合作。”梅良玉说,“但我后续观察,发现他只是碰巧比较倒霉。”
梅良玉若有所思:“新鲜玩意?”
梅良玉才不信她这副乖巧样。
“有一部分教习是我们的人,尤其是抽查顾乾那层的。”虞岁倒回床上,微眯着眼道,“是我花大价钱才买来这次抽查的。”
虞岁也不瞒他,还伸手比了个数:“挑了一个,因为她们起哄,我要是不把人带走,刚交好的关系就会被怀疑。”
虞岁又伸手比划了一下:“上次在斩龙窟,我看见师兄和年师兄他们配合也很厉害,如果是你们一起合作,学院大多数禁地是不是都可以被攻破?”
虞岁一边回想一边答道:“以前大部分时间是去国院学习,后来不用去国院,就在屋里看看书,我其实很爱看书的,只是小时候……让他们以为我不爱看。”
梅良玉猝不及防被她气笑了。
“贵女们把奴隶带回去,也是想折辱他们,不可能让脏兮兮的奴隶碰自己的。”
梅良玉神色莫测道:“我知道。”
像这种不涉及学院利益,也不危险的活,教习们也十分乐意合作。
她坐到床边,手指穿过湿漉漉的头发往下划去,如此反复几次,水分便散得差不多了。
梅良玉又问:“你也去?”
此刻梅良玉在大堂中独自一人融进黑夜与寂寥,偶尔轻抬眉眼朝屋外扫一眼。
梅良玉:“……”
谁知道瞧着乖巧的人在青阳过得有多野。
按照这样的想法,梅良玉继续回忆,这段时间他的心思侧重在虞岁身上,确实忽略了许多东西,也推迟了许多发现。
她也不想让梅良玉知道跟青葵有关的事。
虞岁挂断和李金霜的传音,确认年秋雁那边没动静,张相云和洛伏回了学院,就着手去想办法解钟情蛊,师兄也在大堂安静待着,她这才有空透过五行光核去看顾乾那边的情况。
他就不该问。
总不会是想证明银河水失窃跟顾乾没关系。
学院大多时候是不管弟子们在舍馆如何的,哪怕虽然说不能男女混住,但你要是真混住了没被发现,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