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卦阵最后被年秋雁动手脚毁掉了,所以没有占出结果。
虞岁问:“年师兄为什么要毁掉卦阵?”
梅良玉想说他心里有鬼,话到嘴边却是:“谁知他怎么想,你一个人在这住得习惯吗?”
虞岁走到屋檐下回头看梅良玉,无奈道:“就算住不习惯,也不能让师兄你陪我一起住呀。”
梅良玉听得眯起双眼,神色莫测,有一种大鹰展翅马上就要把前方的猎物叼走的感觉。
虞岁又补了句:“因为我会去找金霜陪我一起住。”
梅良玉扫她一眼:“去找李金霜做什么,你就一个人住,练练胆。”
虞岁:“好吧。”
她乖巧点头应了,倒是让梅良玉一拳打到棉花上,哭笑不得。
外边夜风寒意重,虞岁让梅良玉进屋去,问他和司徒祖母聊了什么。
梅良玉进屋打量着,神色没什么变化,捡着能说的话说给她听。
司徒祖母询问他是否受伤,北鲲城内又是何种情况,司徒瑾如何了等等闲聊话题。
没有告诉虞岁与海眼相关的谈话。
虞岁耐心听完,才问:“机关家对那些海眼也没办法吗?”
梅良玉就等着虞岁自己问。
“没办法。”他淡声道,“祖母说这是水舟人造的海眼,得靠水舟的圣者解决。”
虞岁好奇道:“要怎么解决?”
梅良玉:“祖母也没说具体的,可能她也不知,只说圣者会把那些海眼从机关岛赶走,不会让它们威胁到机关岛和学院。”
赶走?
把深渊之海的海眼赶到水舟去?
似乎也不是不行。
虞岁听得若有所思,嘴上道:“连海眼都可以人为制造,水舟的圣者们可真厉害。”
梅良玉脑子里回想着深渊之海的情况,漫声解释道:“海眼的形成主要是混乱的五行之气,它们彼此互相争斗撕扯,能够聚集非常恐怖的力量,深渊之海的环境最适合孕育海眼,水舟只要肯花时间引导和等待,制造成功的把握还是很高的。”
虞岁双手交叠着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坐在身边的梅良玉:“我听他们说,水舟人为制造海眼,是想从中找到归墟之眼,因为归墟之眼有可能消灭异火。”
“说消灭好像也不对,应该是阻止异火的蔓延,或者说吞噬掉异火?”虞岁轻声嘀咕,“目前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
梅良玉垂眸看着趴倒在桌上的虞岁,明明眼中都是她,可听着她的声音,却想起白衣男子在海眼中扔下发光物体的一幕。
归墟之眼。
过去白衣男子的声音与现在虞岁的声音,在梅良玉脑海中交错重叠,断断续续的记忆勾勒出危险又温馨的一幕幕画面。
梅良玉的眸光瞬间失神,戾气却在周身轰然炸开。
趴在桌上的虞岁像感知到危险的小猫,浑身汗毛直立,下意识戒备。
这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和梅良玉在斩龙窟雨夜山洞里的那一晚。
虞岁直起身盯着梅良玉轻声道:“师兄?”
“嗯?”梅良玉随着她的声音抬眼,漆黑幽冷的眼眸中,倒映着蹙眉的虞岁。
少女眉心微皱的模样,重新拉回了梅良玉的目光焦点,让他也缓缓皱起眉头,将骇人的气息收敛镇压。
虞岁仍旧皱着眉头,对梅良玉说:“师兄,你吓到我了。”
她说得十分认真。
不再像上次一样沉默,把话都憋在心里。
方才那瞬间爆发的戾气,无差别地针对以梅良玉为中心的一切,虞岁都差点动手了。
梅良玉罕见地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嗓音略哑:“你把手伸出来。”
“师兄,你是想到什么了吗?”虞岁观察着梅良玉,朝他伸出手。
梅良玉盯着她的手掌看了会,从自己的机关盒里拿出一物。
他去见司徒祖母时,想起司徒家有一件宝物,也想起虞岁夜里睡不好觉,还比常人更加怕热。
在鬼道圣堂时,无论夜里多冷,师妹都不会关门窗躲寒。
若是下雨,她还会卷着衣袖,提着裙摆,脱了鞋袜,于深夜在暴雨中踩水玩。
那时梅良玉听着外边暴雨声,在躺椅中懒洋洋地睁开眼,往外一瞥,就瞧见在雨中自娱自乐的身影。
他在殿内安静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闭上眼继续睡。
梅良玉看见了,却从未和虞岁说过。
和司徒祖母聊完后,梅良玉主动和祖母聊了另一件事,他花钱向司徒祖母买了一样东西,司徒家收藏的宝物。
司徒祖母听他向自己讨要宝物,大方道:“你要?可直接拿去。”
梅良玉说:“我送人,白拿可不成。”
司徒祖母又问:“何人?”
他说:“送我师妹。”
司徒祖母缓声道:“你的师妹,那个姓南宫的孩子?”
梅良玉颌首道:“是。”
“你既然已恢复那些记忆,就该知道你和南宫明的女儿……”司徒祖母的话未说完,就被梅良玉打断,他面色仍旧恭敬,语气却不容拒绝,“南宫明和南宫岁,我分得清。”
司徒祖母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开出了比灵傀还贵的天价。
梅良玉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
虞岁见梅良玉从机关盒中拿出一物,还未看清它长什么样,就感觉周遭的气温骤变,宛如来到寒冬腊月,寒意扑面而来,沁入心脾。
“自然形成的海眼因为聚集大量五行之气,又自深海中成形,过程中不知经过深海哪些地方,被卷进海眼中的东西,又会被其中五行之气影响,也就生出了更多奇奇怪怪的宝物。”
梅良玉从机关盒中拿出一条细长金线,目光在虞岁掌心停顿一瞬,最终略过,直接俯身凑近她,一手撩起她肩后的长发,神色专注,鼻息短暂地轻洒在虞岁耳尖,近在耳畔的低沉男声让她眼睫轻颤。
“司徒家曾偶然从海眼中获得一物,像是极海寒冰,却比极海寒冰的寒意更重,机关家到目前为止,还未遇到过有何火种能炼化它。”
他想,也许异火是例外。
哪怕虞岁从未说过,梅良玉如今也能猜到她夜里睡不好的原因,与异火有关。
梅良玉将金线系在虞岁脖颈,线上坠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红玉雪花状坠饰,质感晶莹剔透,凑近了瞧,能看见六角雪花中不断生长的裂纹与流动漂浮的微小细雪。
“司徒家也懒得取名字,就叫它极海寒玉。”梅
良玉系好金线后,与虞岁退开距离,懒声道,“不过它现在是你的了,你想要它叫什么名字,它就叫什么名字。”
虞岁伸手握住金线上坠着的极海寒玉,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梅良玉又问:“会不会太冷了?”
“没有。”虞岁摇摇头,她说,“很暖和。”
从满身的火烧灼痛感,变成了待在冬日炉房里的暖和。
虞岁手指轻轻摩挲着雪花棱角,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轻盈的,愉悦中却也重重地留下了什么。
“这样的宝物,司徒家怎么给师兄了?”她抬头看梅良玉问道。
梅良玉今晚来找虞岁,本就是为了给她极海寒玉的,只是没想到在他把东西给出去之前会发生一点不愉快。
“拿东西换的,司徒家也不亏。”梅良玉说。
那么大一笔钱,不仅不亏,还赚翻了。
反正司徒家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就放机关库里当收藏品。
梅良玉看穿虞岁还想继续问的目光,便抢在她开口前说:“若是它对你没用就扔了。”
虞岁忙道:“有用的。”
梅良玉看着她,像是不信。
虞岁补充道:“真的有用!”
异火灼烧肌肤的痛感确实有所减缓。
梅良玉眼里这才掠过一抹笑意,他的视线从虞岁握住的极海寒玉扫过,最终停留在那张神色乖巧的脸上,语气似随意,只眉眼柔和一瞬:“师妹,睡个好觉吧。”
虞岁心想,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