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庚坐在长椅上,沈亦则昨天已经和他通过话,他会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沈亦则会说服顾予茗来人医帮他演这场戏,同样的,至少在父亲住院期间,关于顾紫珊,祝长庚不会提起一个字。
“妈,”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等下她来,不要提小珊。”
常祯贴心地怕怕儿子的手,她很明白囡囡心里的委屈,小珊康复,是对她们彼此最好的结局,既然囡囡在小珊康复的时候都不曾回来过,那么她这么一个局外人也不会随意妄论别人的家事,让囡囡徒增伤心。
“只是,你是怎么找到囡囡的?”常祯不解,五年了,囡囡又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通过一个学长。”祝长庚的确没有说谎,即使这个学长,是她的丈夫。
见长庚若有所思,满腹疑虑的常祯也不再打扰。
不过一会儿,走廊上便传来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再也不是那个会穿着平底鞋蹦蹦跳跳的少女,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勾勒出她纤细的小腿,曾经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穿也不会适合这样的洋装,可是现在她穿着和公司女同事相仿的衣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精致的妆面,动人的香水,勾勒出她无懈可击的美丽,陌生到,已经学会通过衣装辩人的祝长庚,恍惚间以为,来的不是她,而是秋。
“医院的病人都需要休息,以后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五年开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是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对面的女子闻言摘下了墨镜:“只是想着第一天见伯父,总是要庄重些比较好。”
还好,那双微微下垂的凤眼,即使敷了妆,可那眼角眉梢的弯弯弧度,眼底亮晶晶的卧蚕,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爸爸不太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祝长庚继续说道,理了理身上的领带,准备进入病房。
顾予茗似乎并没有动怒,巧笑倩兮,正准备响应,却被常祯贴心地打断了。
“我们囡囡怎样我都喜欢,我喜欢什么那老头子就喜欢什么!”常祯对自己这个儿子很失望,本以为五年过去,她这个儿子早就该成熟一些,平时对待女性同事也是有礼有节,绅士得很,结果偏偏对囡囡这样,一见面就给囡囡这么大脸子看。
“阿姨,他说得没错,我下次一定注意。”顾予茗得体响应着,随母子俩一起进入了病房。
“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阿茗。”一进门,常桢就大声对着床上的男子介绍。
病床上的男子古铜肤色,丰毅的轮廓下细长的双眼折射出坚毅的眼神,却在望向顾予茗的时候有了些许面对陌生女性的不自在。
“伯父好,我叫顾予茗。”还是顾予茗率先打破了沉默,却又在下一秒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是……”
“是咱们的好媳妇!”常桢一把接过话茬,拉着她走向床边。
顾予茗和祝长庚对视了一眼,却又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各自尴尬地弹开。
“哦,好,好。”不过更尴尬的好像是祝父,想要仔细的看看未来媳妇的样貌,又始终觉得不妥,手中的报纸拿了放,放了拿,盯着顾予茗的脸,只好故作淡定:“我认得你,常桢常跟我提起你,是和小庚一起长大的。”
“是啊。”祝长庚接下话茬:“她,我,双双,小珊,还有黄清,我们几个都是一同长大的。”
顾予茗‘嗯’地点头,走到里祝长庚坐着的另一边,贴心地帮祝远舟将病床座椅调高。
“谢……谢谢你。”突然面对除妻子以外的另一个女人的照顾,祝远舟显然非常不适应。
顾予茗见祝远舟的反应也愣住了,随即终于咧开宽慰的笑容:“伯父叫我囡囡就好。”
祝远舟‘哦’了一声,和儿子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面对儿媳,更加尴尬。
“伯父,以后我会和常阿姨一起照顾您,您惯吃什么口味,以后我做给您吃。”
“啊,不用不用。”常祯一把抢在前头:“囡囡,你陪着我就好,不用动手。”
要囡囡做饭给远舟,对于远舟和囡囡自己,估计都是一场灾难。
顾予茗了解常祯的良苦用心,自己这五年,或许是真的变了很多,或许真的成了常祯口中的‘贤妻良母’。
想起眼前的女孩正是以后自己的媳妇,为了缓解尴尬,只好又故作亲切:“那…囡囡,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如果没记错,上次那封信,常祯说,这个囡囡,就是儿子的未婚妻了。
一言既出,在场的三人全部哽住了。常祯欲言又止,祝长庚眼眸半垂,只剩顾予茗迟疑半刻,随后扬起凤眸,开始贴心地帮祝远舟捶腿,边捶边说道:“我想要您健健康康地看着我们结婚。”
这个回答让祝远舟心暖不已,于是接着问道:“还没有见过你父母,是我这个做小庚父亲的失职。”
“改天吧,等您身体好起来,到时候也不迟。”顾予茗熟练打着太极,将所有的承诺都放在了祝远舟康复之后,那时,她也早已消失。
祝远舟很满意这个儿媳,他知道儿子的脾气和他差不多,眼前的这个丫头,虽然和常祯看起来很不同,不过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顾予茗继续贴心地和祝远舟攀谈着,耐心地听他讲述他在维和战场的事情,而一旁的常祯一听起丈夫又开始了讲了几千遍的故事,躲瘟神似的连忙逃离,从保温盒里拿出鱼汤,看着五年不见的囡囡,她脸上的笑,刻意又牵强;又看着朝夕相处独自成长的儿子,他脸上的表情,冰冷又残酷。于是一个不注意,一下子了保温盒,一时间鱼汤撒了一地。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连我们囡囡都不如。”祝远舟在病床上发牢骚,明是斥责,内心却担忧妻子有没有被烫伤。
索性儿子和儿媳立刻赶了过去,他无法下床,只能干看着。
一个耐心地查探着伤势,一个麻利地清理残汁,他们有着毫无隔阂的默契,却在双手不经意相接的时刻同样默契地飞也似的弹开。
就像是,被烫伤一样为了保护自己,而下意识的逃离。
小插曲之后,一切恢复正常,顾予茗还是执意地问了祝远舟的口味,短暂地寒暄之后,已经是将近四点之后了,和祝远舟常祯道别之后,两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见祝长庚欲言又止,顾予茗率先抢白:“我会答应,是因为阿则,你别多心。”
祝长庚点点头:“你还有空吗?”
正要戴上墨镜的顾予茗停了手,迟疑点了点头。
男子双手插兜,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要不要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