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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语的男人,往往给人油嘴滑舌、轻浮轻薄的感受。然而,却也是最受女性欢迎的一类人。赞美的话,谁不爱听?哪怕是秦羽瑶这样理智冷清的人,听了也是有些欢喜的。
何况,对她表示出爱慕的男人,是如此俊美优秀?脸颊微微发热,方才那冷淡的神色便再也摆不出来,然而口吻仍旧维持着冷清:“来日方长,你既有此愿,又何须在意朝朝暮暮?等到此间事了,再行不迟。”
她是不会眼下就跟他去京城的,一来有秦记布坊和闲云楼这个川菜试点,需要花费心神来维持;二来,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倘若住进轩王府中,只怕招了无数人的眼,却是再难清净了。
而留在青阳镇上,则避过了大多数的烦扰。毕竟,知道她的人,都是京中大员及其家人,隔着遥遥的距离,谁有闲工夫来找她的麻烦?
宇文轩也是因此,才没有勉强秦羽瑶一定随他进京。而他非要留下来的目的,除却方才他说的之外,还有一样:“我担忧你们的安危。”
诚然,宇文轩派了思罗和小黎来保护秦羽瑶和宝儿,但是思罗的武功虽高,却只有一人。至于小黎,就逊了一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羽瑶得罪了蒋丞相,实际上危险重重。宇文轩不会冒险,让别人伤害他的心头肉。故而,他将办公地点搬移至此,是最好的方法。
秦羽瑶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宇文轩的意思。心下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这里是古代,封建的古代,男权至上的古代。宇文轩却如此尊重、在意她,实在是难得的。
哪怕在现代,这种尊重和在意也是稀少的。何况,宇文轩从未强迫过她什么。心中像有一团火苗,在摆动着越燃越亮,最终秦羽瑶点了点头,对他笑道:“好。”
这一个字,便代表了她的心意。
宇文轩听出了她隐藏在这一个字背后的含义,也不禁眼中露出笑意。步步为营,终于是将她的心慢慢收拢。
秦记布坊,果然如秦羽瑶所料,站在门口等着开门的人,已经排成了四五个队,每个队伍都快排出小半条街了。如此轰动的景象,简直惊呆了布艺一条街上的行人和商家们。
当得知排队的都是为了买秦记布坊的成衣时,绿荫阁门口,一名脸上贴着纱布的女子,此刻咬着牙,简直睚眦欲裂,狰狞得可怕。
与此相反,三秀来到秦记布坊门口,简直就惊得不会走路了!还是躲在一旁的禄儿,此刻猫着腰从一条胡同里跑出来,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来到三人跟前,颤着声音问道:“咱们怎么办?她们口口声声叫咱们放开限制,人人都要买,咱们还开不开门?”
原来,禄儿早就来了,却是被秦记布坊门前的这几条长队伍给惊呆了。他生性机灵,便没有挤过去开门,而是猫腰躲在旁边的一条胡同里。只见三秀虽然来了,秦羽瑶却是未露面,不由得疑惑道:“夫人怎不见?这样大的事,她竟不打算露面么?”
只见禄儿急得不行,想找人拿主意又找不着人的模样,秀兰呵呵笑道:“夫人哪里用得着亲自来?这样的小事,原是一早就料到了,早已经把法子交给我们了。”
禄儿惊得张大嘴巴:“是什么法子?”
秀兰轻哼一声,昂着头拨开他往前走去。等站在秦记布坊的门口,顿时间人群的哗声便震动起来:“到底卖不卖呀?”
“就是,我们排了半天的队了,你们怎么才来?”
“凭什么只卖前十名呀?我们也等了许久的!”
“你们就卖给我们吧,大不了我们多等些时候,迟些再交付也成的!”
一声比一声急切。
秀兰站在秦记布坊门口,望着面前挤挤攘攘的人群,别提多骄傲了。她抬起手臂摆了摆,说道:“我们夫人说了,从今日开始,不论多少人下单,我们都接下!”
顿时间,人群中寂静了一瞬,随即犹如沸水开锅一般炸了起来:“此言当真?”
秀兰挥了挥手,等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才道:“自然当真。不仅如此,我们夫人还说了,价格压到七十两一套。”
霎时间,人群中又沸腾了起来:“当真如此?”
“是啊,便宜到了七十两么?”
原本秦羽瑶的意思,便是要降下来一些价格。但是降下来多少,她却没有规定。秀兰便自作主张,定了七十两。
因为,倘若降得太低,比如五十两,直接砍了一半去,想必从前买过衣裳的老主顾便不痛快了。而七十两则是一个微妙的分界线,一来大家都觉得便宜了,二来曾经买过衣裳的老主顾,也不会觉得超出接受范围。
毕竟,她们早穿上身那些日子,出尽了风头,却是拿银子买买不回来的。
秀兰等人群中安静了些,便道:“我绝无虚言。只不过,有一条大家记住了,咱们布坊的成衣,每次出新样式的时候,仍旧是有限额的。且,每日只接受三单,价格提至一百五十两。”
话音落下,排队的人群又唏嘘起来,却是没有再如炸锅般的沸腾。一百两银子对她们来说,已经是难以承受的一笔。至于一百五十两,那是根本想也不必想,绝不会买的了。
当然,也有人面带优越之色,秦记布坊此事办得有意思——别人买不起,不代表她们也买不起。
总有些人,是买得起的。这也是秦羽瑶的意思,最大头的银子,还是赚的有钱人。至于平民百姓,日后这曲裾普及了,她是打算将价格再降下去的。此时只不过是尚未普及,需要噱头,便卖得格外昂贵。
“一百五十两一套的新衣裳,俺们买不起,那三个名额,俺们想都不想。”有个陪着媳妇来买衣裳的汉子,扬着头说道:“姑娘,你开门不?快点给俺们下单子,俺们要订衣裳!”
其他人也纷纷说着类似的话,催促着秀兰开门。
秀兰便道:“好。大家就排着队,一个一个来。”然后朝禄儿招了招手。
禄儿早已经机灵地跑过来,身子灵活地绕过人群,站到门前取出钥匙打开了门。等三秀进去后,便站在门口,对外面排队的人道:“一个一个进去,谁都不许挤。”
人群却又喧哗起来,纷纷嚷着道:“我们排了五个队伍,到底是怎么进呀?”
禄儿便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按着先来后到,哪一队最先排起来的,便先从哪一队开始。”
排在队尾的人又不乐意了,嚷道:“可我比他们来得还早呢。”指着另一个队伍的排在前头的人道。
禄儿素来是在市井里混惯了的,不是秀兰这样的姑娘们可比,此刻闻言也不急躁,只是一一指了几条队伍,笑嘻嘻地道:“便从这一队伍开始,然后是这一队,最后是这一队。大家从头到尾,一个一个来,谁也别着急。若是不服气的,即时离了,明日再来排。”
众人只听他这么说,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收了声安生等了起来。
然而,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三秀一个量身、一个记尺寸、一个管账。等到一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一条队伍也没有接待完。
渐渐的,人群便又叫嚷起来:“照这样的速度,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就是,天黑了也轮不着我们呀。”
“要不我们自己把穿衣裳的尺寸告诉你们,你们比着照做就好了。”又有人出主意道。
随时便有人应声叫好,道:“说得是,这样多节省时间啊!”
禄儿一听,也觉着是个好主意,便应了一声,进了店里请示去了。
秀兰一听,却立即摇头道:“不行!必要我们亲手量过了才算的!”
秀禾也接话道:“说得是。总要我们自己量过了才算,否则她们万一给的不合适,等我们的衣裳做出来,她们穿着不喜,到时丢面子的却是我们了。”
到那时,只怕又要引出乱子,那些穿着不合身的衣裳的人,拿着衣裳到街上乱说一通,别人就都知道秦记布坊做事情不认真,滥竽充数了。且,就算她们原本没这意思,保不齐被什么人一蛊惑,便就有了。
禄儿一听,却是这个理儿,便出去回复了。
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不满声,秀禾想了想,却是头痛起来。因为,太慢了。外头排着乌压压的人,这得什么时候才弄得完?
倒是秀兰又有了主意,眼神往隔壁一瞟,道:“叫陆掌柜想办法去!”
“这个主意好!”秀禾眼睛一亮,闲云坊如今已经不做成衣生意了,闲置的那些伙计与账房,一日里头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便朝秀兰的肩膀上一拍,道:“你去吧!”
秀兰便搁下量尺,抬脚往外头去了。
隔壁,陆掌柜确实在柜台后头感慨。这才几日工夫?那时被他嫌弃的秦记布坊,居然当真就做得如此壮观,令他们只有眼睁睁瞧着的排场。又看了看自家布坊里头,挂着的一匹匹布,再没了成衣的墙上,不由得摇了摇头。
生意冷清得很,令陆掌柜有些怀念当初客来客往的日子。只不过,此时却也不嫉恨秦记布坊。因为柳闲云说了,闲云坊同秦记布坊是合作伙伴。
秦记布坊的成衣,所用的布匹,都是闲云坊的。如此算起来,秦记布坊的客人越多,闲云坊赚得银子就越多。
可是,就这么坐等收钱的日子,却是叫陆掌柜有些闲得骨头都松了。就在这时,却见秀兰抬脚迈进门槛。
陆掌柜不由惊讶,问道:“外头这样多的客人,秀兰姑娘怎么还有空闲来我们闲云坊?”却是认得出秀兰的。
只因为三秀虽然生得一模一样,然而穿戴打扮并不相似,风格各异。且,性情也不一,故而长久相处下来,陆掌柜大半时候也都能辨认得出来。
只听秀兰张口就道:“陆掌柜,叫你店里的小伙计们,都到我们秦记布坊帮忙去。”
陆掌柜不由愣住了,只道:“秀兰姑娘,哪有这个理?”他们纵是闲着,也决没有到别人家去帮忙的道理呀?
秀兰往前一步,拍着桌子道:“怎么没有这个理?我们秦记布坊赚了钱,你们是不是分一部分?如今我们秦记布坊捡银子都捡不迭了,叫你们帮忙撑开口袋,很难为你们么?”
秀兰素来是个泼辣性子,此刻拍桌子瞪眼的模样,端的是惊艳风情。陆掌柜早已经过了贪花的年纪,却也是有些惧于她的泼辣,加之秀兰说得有理,便只得应了:“好。”
说罢,留了一个老伙计看店,便率领其余人一同出了门,往秦记布坊去了。
等众人看到闲云坊的人居然都进了秦记布坊的门,且就连掌柜的都来了,不由得纷纷碎语起来。原来,曾经闹得不可开交的两家布坊,竟然当真和好了。
便有人对秦记布坊的印象,更加好了一分——就连曾经撕破过脸皮的对头,都能够和好如初,秦记布坊的东家果然是心胸宽阔之人!
有了陆掌柜等人的加入,队伍缩减的速度便越来越快了。三秀将记账、记尺寸等事情都交了出去,每个人都只负责为客人量身,一下子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与此同时,闲云楼此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昨日乃是桂花节,因着欢闹喜庆,故而不少人家都在酒楼里点了菜,在家中摆宴等等。闲云楼作为青阳镇上最大的酒楼,自然接的订单十分之多。从昨晚思罗等菜时,传来的话里便知道了。
而方承乾近来受秦羽瑶的影响颇深,居然给他想出一个法子来,那便是每家来取菜时,他都单独赠了一份川菜。赠得多了,如果人家不喜欢,倒掉便浪费了。且,成本也不低。故而,一份小菜便只取了一只小小的碟子,盛了约莫成人两口的量,单独搁起来。
后来,方承乾一想,赠一份也是赠,赠多份也是赠,不如索性大方点。故而,便将闲云楼欲推出的川菜,每样都做了一大锅,分成许多小份儿,又每样捡了一份,搁进一只单独的小食盒里,凑成一盒川菜集锦。
且,也不是家家都赠的。对于老顾客,有些身份体面的,订的菜较多的,自然是赠了一只食盒,又说了许多好听的祝福话儿。对于点的菜较少,或者没什么体面的,便只赠了一份两份,叫他们尝一尝鲜。
毕竟是白白送的,又不要钱,故而也博得了许多名声。
方承乾想出这个法子,原是累了闲云楼的大厨们,从一早上就开始准备。一整天下来,等到晚上回家后,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当然,这里头也包括了方承乾。然而方承乾心里却是开心的,晚上睡觉前还兴奋着,也不知道这一举动,次日会取得什么样的效果?待到第二日,却是便知道了。
还不到晌午,便有熟人来了楼里,点名便道:“老方?你昨儿做的那个菜,竟是叫什么?味道十分辛辣冲口,我们家老太爷今日下巴上都长了疙瘩!”
方承乾此刻在厨房里,教导着小徒弟们择菜,闻言撂下了小徒弟们,走出来看见来人,却是笑了:“怎么?你这是寻仇来了?方爷可告诉你,那菜是白送你们的,你吃了高兴夸我可以,要是来找麻烦,方爷可不愿意的。”
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走近来搂过方承乾胖乎乎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昨儿我们家老太爷吃得可带劲,那一盒子全给他老人家一个人吃了,高兴得大晚上不睡觉,找我们陪他抹牌。嗳,再给哥们整两道,价钱你开!”
方承乾一听,心里乐了,他的感觉没错,这样浓烈的味道,却是适合味觉渐渐消失的老人。何况,昨晚赠送的那些小菜,因着分量少,更是多加了三分盐巴。
对于这个结果,竟不觉着惊讶,只是乐呵呵地道:“真是对不住,那道菜的一味调料呀,却是使完了。老顾啊,你再等两日吧。”
顾老爷原是一名三十多岁,近四十岁的中年人,身量中等,只是面色较方承乾略黑。却是跟方承乾一早就熟的,闻言不悦地道:“你少哄我,怕我不给你银子是怎的?快些,我家老太爷等着吃呢。”
方承乾却只是摇头拒绝道:“真是没有了。”
柳闲云统共就差人送来两回,第一回送来的被思罗夺去一半,第二回送来的在昨日也耗得差不多了。且,方承乾记得秦羽瑶的话,不能凡事都依了众人,就该晾他们一晾,再得到时才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