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青木来敲门,挺直的腰显得他矜贵又傲气。
我打开门时,他先是低眸用诡异黏稠的视线仔细描摹了一遍我的五官,喟叹一声,笑道:“终于见到你了,诗绪里。”
“……我们昨天才见过吧。”
青木马上撒娇:“因为一整天没见,感觉都过了好久啊诗绪里——”
“……哦。你不会去了什么宴会吧?还以为你生病请假了呢。”
“宴会很无聊啊,食物又难吃,那些人臭死了,我受不了就回来了。”他说着,自然而然地走进来脱掉鞋,一面对着我充满依恋地笑,一面反手按住门锁。
门被关闭。
利光久雄是一个在仓库里工作的中年男人,他以前在酒屋喝酒时,店主总会以他喝醉为由,收留他过夜,一个多月前却将他拒之门外,冷着脸说店已经打烊,让他离开。
……多变的东西!装什么装!听说店主做出收留喝醉人的举动也是因为听了谁的话,现在那人可能离开,店主也就不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天,利光久雄在夜晚喝了酒游荡时,目击了一场凶杀案。
一个少年浑身泥土,似乎刚从土里爬出,在无人的街道被突然出现的人连刺几刀,瘫软在地,红色的液体汩汩流了一地。
“去死吧富江!!这次总该死透了吧!!哈哈哈哈!”
“……”利光并没有发出声音,直到那个杀人犯逃走,他才悄悄走近。
“…得叫救护车……”
少年的那张脸,是在昏暗中也无法隐藏的美丽,他沉黑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不,不用。快…不要带我去医院……就去你的家!不要让别人发现!”
利光充满胡渣的脸愣了愣,双瞳颤抖,不知为何,在少年的催促下,他内心涌动起一股冲动——听他话受他驱使的冲动。
利光将他带回了家,不过中途差点被楼下的一名女高中生发现。
躲避成功后,他才暴露出糟糕的性格啧了一声,不善道:“…真是多管闲事的臭女人。”
上次居然还上楼说他喝了酒会敲她的门?开什么玩笑!都是那群臭女人的借口!特别是明明在上学,却租得起这栋房子,肯定是——
中年男人正恶意地揣测,并未发现被他扶着的垂着首的少年转动死僵的黑色眼珠,眸中暗沉,阴冷地盯住男人的侧脸。
将少年安置好后,身体的出血量太多,眼看就要死亡,少年对他说道:“我死了以后,千万不要将我火葬,就把我摆放在这里…”
他虚弱的苍白脸上露出些许浓到令人心惊的嫉妒:“…要不是我……也不会让那个恶心的人有机可乘!!”
可能说的是那个杀人犯吧?
完全是无理的要求。
但利光愣愣地同意了。
少年真的死亡了。
几天之后,尸体开始发出腐烂的味道。
利光一天一天看着他的尸体,眼神逐渐变得混浊不堪。
好香——他的肉好香!
再过了两天,利光晚上依旧去了酒屋喝醉,嘴漏说出了少年的存在,谁知店主立刻神情癫狂地按住他,指甲陷进他的肉里:“富江在哪里!他在哪里!!”
利光脑子迷迷糊糊不清醒,竟真的将店主带来他的屋子。
富江竟然不在。
店主双眼死死瞪直,缓慢地转向利光:“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利光的酒也醒了。
“肯定是你想要独占富江是不是!!”店主眼珠可怖的凸出,忽然发难。
他们扭打在一起,长柄的雨伞和刀具慌乱间被两双手拿走。
等一切平息,房间衣柜被人打开,一个少年正坐在衣服堆里,他面色冷淡,在胸口的刺刀伤口的地方赫然长出一颗新的脑袋,正冷笑。
“呵呵呵呵,都是蠢货。谁让他骂诗绪里的,活该,活该,死得太便宜了,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呵呵呵呵。”
青木终于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我要将你割下来!”
只从胸口裂痕处长出一颗脑袋的[青木]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这个赝品!但是……但是必须尽快离开。”
“诗绪里都被仿制品霸占了!”
“我知道!都是你的错!谁让你那么没用被活埋!爬出来了还能被追上杀掉!才让那个装模作样的假货有机可乘……短短一天就让诗绪里被霸占……”
“闭嘴!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青木表情难看地披上巨大的毛毯走出屋子,走下楼梯,在诗绪里所在的楼层停顿了几秒,一想到里面还有个赝品在与她亲近就控制不住恶劣到极致的心情,眼神阴鸷,弥漫着滔天的阴暗海,不住地翻涌。
胸口的头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是[青木]在愤恨地转动脖颈,带动了青木的血肉经脉,嘴里不甘心地呃啊叫着。
诗绪里…诗绪里……被赝品欺骗的诗绪里。
全都是赝品的错,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的态度有所软化——虽然青木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难道仅仅是放过了那个老男人?哈,那他能放过无数个。
半晌,青木踉跄着走下了楼。
……
青木那天一身西装的出现,在班级里引起了小范围轰动,然后很快恢复原状,他这几日倒是一天不落地来到我家,赖着不走,撒泼道:“这几天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啊诗绪里。可不要被一些恶心东西趁虚而入了。”
“……哦。”
不过他给了很多住宿费的钱,我倒是无所谓。
青木还偶尔会叫人直接将饭菜送过来。不得不说他的品味还是在线的……每一次都超级好吃……
其余的时候,下午晚饭都是用超市的便利食物解决的。
直到休息日。
门外从很早的时间点就在叽叽喳喳的吵人,街坊邻居的谈话声还有一些其他的杂音不断响起。
我洗漱完,青木正心情很好地趴在沙发上捏我的玩偶,我一出来就立刻抬眸看向我:“诗绪里诗绪里!今天要做什么?”
“…就做作业,吃饭,看电视。”
“一定是和我一起的吧!”
……不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我:“你想做作业也可以。”
在青木愉悦哼歌的时候,我打开门往下看了一眼,一看就惊住了。
人都围堵在楼底下。
这时,一名警察正要来找我询问昨晚上有没有听见看见什么动静。
我这才知晓,楼上的大叔死掉了,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死在了那间屋子。
“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不过我前几天看见那个大叔好像扶着一个人上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让我看见。”
“好的,知道了,谢谢配合。”
从街坊邻居的谈话中得知,那个经常酒醉的大叔是被刀杀死的,而另一个人则是被雨伞捅穿了喉咙,嘴裂开,眼珠突起,异常的可怕。
我听得害怕,赶紧回到屋子,对青木解释了一遍:“死状好惨烈……”
原本一脸淡然的青木见我恐惧,马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是的,太可怜了……诗绪里,我好害怕,一想到楼上是凶案现场就害怕得发抖。你千万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屋里啊!”
“我…我也害怕来着……”
但是青木哭出来了,从表面看我的害怕程度输给了他。
我再出来时,楼上那房间拉上了黄色警戒线,楼下场地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北村先生也在里面,仰着头,抽着烟,眼睛遥遥地望着凶案现场,面上思绪繁杂,看见我了就招了招手当做打招呼。
站在栏杆处的我也小心地挥了挥手。
下一秒,青木戴着口罩,从屋子里走出,站在我身边,黑沉的眸低敛,高高在上地向北村雄投下轻飘飘的目光。
北村雄也望向了他。
我们之间的氛围安静了一瞬。
青木突然黑眸一弯,伸出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同时刻意歪了歪头,做出恶劣玩乐般的威胁动作。
我转向他时,青木又马上放下,朝我撒娇道:“你看诗绪里,我放过了他,他居然都没有来向你磕头道谢,这种忘恩负义的老男人就别看他了!”
我再回头看,北村已经从人群里离开。
听了青木的话,我死鱼眼道:“…我没看他,就打个招呼。顺便你刚刚在干嘛呢,那么菜就不要学别人威胁人了,万一惹火上身怎么办?”
“他在看你啊,我根本就忍不住嘛。”
“这算什么,给我忍住啊!”
我真怕青木如果惹恼了北村先生,北村先生就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疯掉,然后报复我们两个人。
青木不要脸地转移话题:“诗绪里,我饿了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庆祝讨厌的人终于死掉了!”
“青木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搞得我都不想吃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