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他就告诉他,不过是再失败一次而已。这些年我试着跑了好几次了,都没能成功。我开始以为那些喜欢我的男孩能帮我这个忙,可他们都靠不住,应该找你这种稳重的大叔。”瑞吉蕾芙懊恼地说,“大叔也不太好意思拒绝美少女的请求,是不是?”
楚子航无言以对,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散发老成持重的气场了呢?但他并不准备反驳。
“我不能代替学院答应你的要求,我们有过保护证人的先例,但这些都需要申请。”楚子航说。
“送上门的情报,要不要看你们!不要早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瑞吉蕾芙抖抖身上的雪花,转身离去。
楚子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在细雪中大口地喝着伏特加,豪迈地像个刚刚抢劫完你的山贼,然而她的脚步仿佛踩着奇妙的韵律。
楚子航回到自己的船舱,打开笔记本,EVA已经把黄昏教条的资料发了过来。
楚子航立刻着手研究那些资料,所谓“黄昏教条”,其实是个当年秘党内部的小团体,他们认为北欧神话就是在记述太古的历史。当时龙族和神族相互制衡,直到龙族诸王背叛了暴虐的黑王,和神族联手,杀死了强大的黑王,把他的遗骸用某种被称为世界树的强大炼金矩阵镇压了。然则黑王总是会复苏的,他将突破炼金矩阵的镇压,和奥丁领导的神族决一死战,而那命中注定的战争,便被称为“诸神的黄昏”。
奥丁被黄昏教条的信仰者们认为是唯一能够抗衡黑王的人,世界的存亡并不在于混血种们如何跟龙王浴血作战,而在于能否找到伟大的奥丁。
楚子航无奈地关闭了那些文档,如EVA所说,这些内容虽然涉及敏感词,但不过是废旧档案。学院不希望这些东西到处传播,不是因为它们很机密,而是因为它们太扯淡了。它们拥有堪称瑰丽的想象力,然则没有任何的事实根据,龙族文明再怎么虚无缥缈,秘党还是曾发掘出遗迹来的,可神族文明的残砖断瓦都没有挖出来过。寒武纪的三叶虫够不够古老?挖出来的化石都堆成小山了,何况曾经建起城市和王宫的古文明。
不过黄昏教条对此也有解释,说神族的王都阿斯加德位于另外的维度,要抵达阿斯加德必须通过炼金术构造的门,这听起来又非常的玄学了,多维宇宙的理念用在漫威电影里非常合适。这么想来,极北之地确实继承了黄昏教条的部分理论,百年来他们孜孜不倦地寻找着一道神秘的门,越过那扇门他们就能抵达某个神圣的所在,至于那个所在到底是叫阿斯加德还是希柏里尔,并不重要。
“这么看来无论黄昏教条还是极北之地,都是一群盲目的信仰者而已,他们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里了。”楚子航说。
“是的,尽管赫尔佐格曾经是极北之地的成员,但他在那里是个异类,我们不能认定是极北之地的理论启发了他。”EVA顿了顿,“有个对你来说不那么好的消息,执行部正在考虑暂时停用你的执行官执照。”
“为什么?”楚子航立刻坐直了。
“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你的身体越来越不稳定了,实话说我甚至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你很需要全面的治疗方案。”EVA说。“你目前的工作也会由其他人接手,在你们下次停靠的港口,会有人跟你交接工作。别多想,每个人都会长大,然后有人死去,有人选择离开,就算你的身体没事,你也不会一直是那个扛着两把刀闯荡世界的少年。”
“你现在的语气像是来辞退我的HR。”楚子航无声地笑笑,“可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屠龙。”
“学院没有辞退你的想法,但学院希望你考虑改任教职,”EVA说,“感觉你会是一个出色的老师。”
“完成调查极北之地的任务之后我会返回学院本部报到,其他的事到那时候再说吧。”楚子航说。“我会通过邮件提出一项申请,在极北之地的调查中有一位证人要求得到学院的保护,作为回报她会给我们关于神国之门和希柏里尔的全部情报。”
“是那位圣女小姐吧?据我搜集到的一些侧面消息,那位圣女小姐可是非常能折腾的人,去年这艘船在阿伯丁港停泊的时候,某位不明身份的女士抱着一个充气的海绵宝宝往岸上游,被船上的人拦截了回去,想来就是这位圣女小姐了。她会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很合理。”EVA说,“但你一直都是不喜欢管闲事的人,除了路明非的闲事。圣女小姐的自由,跟你的调查没有绝对的关系,那条船上没人能阻挡你的调查。”
楚子航沉默良久:“有人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飞鸟都不应该被困在笼子里。”接着他结束了通讯。
他默默地坐在舷窗前,试着平复烦乱的心情。事实上他等待这一天已经有些日子了,他的身体变化是瞒不过学院的,学院把他派往悠闲的奥斯陆分部,也是希望他能渐渐适应平静琐碎的生活。所谓治疗方案只是美好的期待,人类至今都没有找到能平稳地把龙血比例降下去的办法。他越是平静就会活得越久,剃度出家也许能混成一代高僧。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接受那样的人生,习惯了握刀的手一旦空了,就不知道抓什么了。
他也许真的不得不换种生活方式了,在那之前他忽然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帮瑞吉蕾芙申请学院的庇护。
极北之地很可能真的不是什么需要重视的组织,很快他就会在任务报告上签字,结束这件事,但在那之前,他可以帮助瑞吉蕾芙实现她那场反反复复失败的大逃亡,让她有机会去谈一场完完整整的恋爱。他这只无脚鸟要着陆了,而瑞吉蕾芙即将振翅起飞。
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忙呢?应该是被她那个童贞圣女的故事触动到了,莫名其妙地想到某个女孩那孤单的、远离尘世的小房间。
内线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片刻之后脸色微变。
瑞吉蕾芙走进顶层船舱,楚子航借给她的保暖服从肩头滑落,她踢飞脚上的拖鞋,踩着松软的地毯走向自己的卧室。
黑暗里弥漫着略带甜味的安息香气息,她的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微声,像是一群老鼠尾随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在身后锁上了门,把那些声音锁在外面。
她来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档案,认真地翻阅起来。那份档案来自卡塞尔学院,是一名因特殊原因肄业的学生的履历,她的名字是夏弥。随着这份档案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U盘,瑞吉蕾芙把U盘插入电脑,投影仪把巨幅画面投在了对面的墙上。短短几个月时间的大学生活,那个女孩又总是会巧妙地避开摄像头,因此留下的视频资料不多,被捕捉到的身影多半都是在图书馆和餐厅一闪而过的背影,其中最长的一段影像是她拎着一个保温桶穿越夜幕里的长廊,脚步轻捷,像是踩着特殊的韵律,身边都是蝉鸣,萤火虫追着她舞动。
瑞吉蕾芙站起身来,在卧室里光着脚走来走去,模仿夏弥的节奏感。
片刻之后她整个地瘫倒在松软的大床上:“还是不像吧?还是他太迟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