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意没遮掩,轻落落地回了一句,“半年。”
“时间不短啊,你们瞒得倒挺好。”梁母轻笑,平静得说不出什么意味,签了张支票推了过去。
“阿姨?”许昭意稍怔,情绪有些复杂。她数到七个零,脑子里过了千万个狗血剧本,心说以前随口开的玩笑,不会就此成真了吧。
1000万。
1000万离开我儿子?
老徐从事教育事业十多载,也没见过这么处理早恋的,赶忙劝解,“俞女士,这里是学校,作为老师,我们不建议用钱解决问题。”
“哪儿跟哪儿啊,”梁母蛮客气地看着许昭意,“我来得匆忙,没带见面礼,你别误会。”
许昭意有点懵。
“阿姨,我不能收。”反应过来后,她连连摆手,一时之间有点吃不准这是绵里藏针,还是纯粹送东西。
教导主任更不能接受。这可比拿钱解决问题更离谱,“叫家长”毫无征兆地变成了“见家长”,居然还朝着“相亲”的方向发展。
真是见了鬼了。
梁母似乎不太在意,像是想到什么,从手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拉过她的手,“既然不收钱,小礼物不值多少钱,你别嫌弃。”
教导主任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面前这位家长,还真是在认真送见面礼。跟老徐交换了个眼神,总觉得一口瘀血堵在了喉管里。
何止见了鬼了,简直日了狗了。
话说到这份上,许昭意彻底没理由拒绝,默默地看了眼梁靖川,“谢谢阿姨。”
梁母笑着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教导主任,“他俩还有课吧?我想先跟您谈谈,让他们回去学习吧。”
教导主任看走向不太对,着急统一口径,自然没多少异议。
梁母温和地跟教导主任和老徐继续攀谈,“那麻烦您简单地跟我说说情况吧?”
办公室里的情景,被借着送表格机会溜进去的体委,传了个七七八八,教室内聊得热火朝天。
“没想到阿姨这么好说话,本来我还以为会有拆散的戏码。”体委感叹了句,“你看电视剧,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
“想太多了,尖酸刻薄那都是暴发户作派,也不瞧瞧人家是什么身份。”赵观良轻嗤了声,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梁老板的母亲是邵城俞家的嫡系,那是真权贵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就算反对,也不可能有拿不上台面的作派。”
邵城俞家势力遍及南北,在台岛都有布局,出了多少手眼通天的人物,当初梁俞联姻就轰动一时,后来婚姻破裂,梁老爷子差点把自己儿子逐出家门,拿俞女士和长孙是实打实的好。这种消息圈子里基本人尽皆知,所以除了姚磊这种没脑子的,真没有把人当落难公子哥挑衅的煞笔。
这种门第出来的名门闺秀、当家主母,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个小辈计较。
办公室内,许昭意和梁靖川一走,教导主任严肃地把早自习的事描述了遍,试图和家长达成共识。
“俞女士,他们是学生,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早恋之后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学习?肯定会影响功课,他俩都很优秀,不能互相耽误。”
“说到互相耽误,正好我平时没太关注,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了解,”梁母沏了沏茶盖,温温淡淡地问道,“我儿子谈的这个小姑娘,成绩被耽误了多少?”
老徐咳了声,总觉得有点拆教导主任的台,“许昭意同学还是挺优秀的,年级第二,目前没有下降。”
教导主任眉心跳了跳,补充了句,“俞女士,这件事的性质就不对,就是因为都是好学生,作为老师和家长才要格外注意。”
“我这人不太关心过程,您还是直接跟我说下成绩吧。”梁母眸色平静,“既然小姑娘没受影响,那我儿子最近的考试排名多少?成绩退了吗?”
“……您儿子年级第一。”老徐慢悠悠开口,莫名开始怀疑是否小题大做了。
这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了。
教导主任猝不及防地遇到教育事业滑铁卢,彻底语塞。他本以为梁靖川的恶劣行为属于高中生后天叛逆,没想到啊,居然是家族遗传。
“李主任,我看早恋不一定影响学习,但强制分手说不定会。”梁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四两拨千斤,“既然没什么影响,我觉得没必要横加干预,年轻时候喜欢个人,只要不出什么原则问题,倒也不必太严苛。当然,在学校不该有任何有伤风化的举动,他俩的确该注意。”
她微微一笑,“如果实在给贵校带来困扰,我可以给我儿子办理转学。”
教导主任脸色微变,接连说了两个“不困扰”,“一切都是为了学生,把您叫来也是想探讨探讨,既然沟通完,就没什么问题了。”
转学?
转学那不是便宜别的学校升学率吗?
五校联考前两名,将来说不定是本市高考状元榜眼,他禁止早恋,本质也是为了保证成绩,并不是为了把学生送走。
观点强行达成一致。
教导主任觉得撞上这么个难缠还不配合的家长,苍老了好几岁,甚至不太期待下一位家长到来。
梁母款款起身,被送到楼下,晃了眼等在外面的梁靖川,态度很淡,“你还挺自觉。”
冬日的空气冷肃,捎带着淡淡的松柏木味。出了教学楼,外面的阳光很淡,落在人身上也没什么温度,绿化带起了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
“难得您不反对。”梁靖川懒洋洋地直起身,跟在她身侧,“您这算同意了吧?”
“谈不上同意不同意,”梁母轻淡地笑了笑,“你要是几年后对她还有兴趣,再来跟我聊这个话题也不迟。”
“您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梁靖川明显顿了下,侧过脸来,“我挺认真的。”
空气中沉默蔓延,格外微妙。
“我不过说一句,又没数落她不好,你着什么急?”梁母意外地睨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这么护短,是打算今晚领回去结婚吗?”
“结婚年龄不够,”梁靖川挑了下眉,顺着话接下去,“您要是乐意,考虑让我跟她订婚也可以。”
“行,很好,你想得还挺长远。”梁母气笑了,“你要是真喜欢,就等时间合适了再带回老宅,只要别学齐家的小子,闹得下不来台,我也不会说什么。”她面上的笑容敛去几分,但始终心平气和,“老爷子最见不得没体面的事,你天天跟你爸顶着来我不管,但老爷子对你不薄,别拂他的意思。”
“我知道。”梁靖川向来不太耐烦挺这些,但也应下了,“您要是真这么有闲心情,就留着操心正事,您未来儿媳妇被欺负了,您可以表示表示。”
梁母可算逮着机会了,上下打量了眼自己儿子,讽刺他,“你挺有出息,替女朋友出头还要你妈来处理?”
“上次骂我先斩后奏没分寸的是您,这次骂我没出息的也是您,”梁靖川嘶了一声,有点不爽,“要不您给个准话?”
“我骂的是先斩后奏吗?我骂的是你不动脑子,”梁母微微蹙眉,劈头盖脸地训了他一顿,“那群老东西的人情,是你想领就能领的吗?”
司机拉开了车门,梁母弯身钻进后座,“你直接跟小周说,让他打声招呼。”
梁靖川应了声。
刚要转身,车窗降了下来,梁母缓慢地叫住他,迟疑了两三秒,“对了,那小姑娘成年了吗?”
“没。”梁靖川不解,“怎么,您还真在考虑订婚?”
“我是害怕你搞成奉子成婚。”梁母冷笑了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老实告诉我,之前碰人家了吗?”
“……”梁靖川眸色复杂。
“你还真碰了?”梁母又惊又怒,胸口一阵闷疼,“你连人成年都等不到,也好意思跟我说你喜欢她?你不觉得特畜牲吗?”
“没有。”梁靖川眉心突突地跳,压低了声音反驳,“妈,您成天胡思乱想什么?她未成年,我怎么可能?”
“成年了也不行,毕业了吗你就敢想东想西?”梁母骂了他几句,“她太小了,你平时好意思吗?你还是注意点儿吧,别祸害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