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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历4164年12月步入尾声之时,尽管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张灯结彩的新年庆祝活动仍旧照往常一样到来了。
和人的新年节日与许多其他地方一样,有着一系列祛灾迎新的礼节要进行。
因为多数人家都是点油灯蜡烛的缘故,作为辞旧迎新活动的最早前一环,清理过去一年点灯留下来的烟熏痕迹便成为了一项浩浩荡荡的全民运动。
新京所规定的具体日期因为大月历与里加尔历的偏差缘由,一般换算成里加尔历是12月13日到15日的其中一天。而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天裹上头巾穿上围裙,卖力地清洗一年累积下来的烟灰。
穿着麻布衣物灰头土脸的人成群结队地出现的景象堪称一绝,尽管这与作为旅客的亨利一行而言关系不甚密切。
除尘、除灰、供奉香火祈福。
和人家庭之中多数都有小小的神龛存在,里面摆放着神像或者佛像以及故人的灵位。他们的本土信仰与里加尔白色教会相差甚大,与其说是有具体的信条,倒不如说是混杂了对祖先的崇拜、巫女们出身的新月洲本土多神教教义、以及遥远过去来自阿布塞拉,如今甚至在大草原那边已经灭亡的名为佛教的一种信仰。
山峦上遍布的寺庙与剃度的僧侣多是被和人本土化的佛教信仰,而巫女们所属的神社则是新月洲本土的一种信仰形式。但一个和人平民并不会虔诚地只信仰其中一种,而是可能在家念佛出外则去参拜神社。
这种奇妙的混合状态是一神教的里加尔人所不能理解的,异端与异教徒的冲突在里加尔往往能引发大规模的战争。和人的历史上或许同样的状况也存在过,只是如今刚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才都糅合在一起。
宗教信仰与世俗权力一向是君主们统治国家的两种手法,即便是在看似社会构成迥异的新月洲高阶宗教人士也依然有强大的话语权。
但让我们先话归原处。
12月中旬声势浩大的清理除尘活动是“辞旧”,而到了月末时准备的便是“迎新”了。
和人的新年和里加尔人相比更复杂也更仪式化,他们要换新衣,剪发,好生打扮一番换上最好的衣物去神社之类的地方参拜。
投钱并且摇铃,再许下新年祈愿。
之后还会赠予亲友礼物或是金钱,增进关系。
热热闹闹,物资充沛。
异邦人居住的西区紧邻着新京的商业街,不过半个钟的步行就可以进去琳琅满目尽是商品的地带。来自新月洲各地的货物都藉由水路运输摆放在货架之上,精致的面料和各种手工器物摆满了摊位,鳞次栉比。
就连药品店也将各种美妆用品摆放出来,吸引着那些一年一度想好好打扮自己的平民女子眼光。
人来人往之中除了各个阶级的购物者以外还有扛着小吃的行脚货商,他们吆喝着售卖自己携带的甜点与各种食品。食物的香气诱导着那些因为逛街而消耗了体力腹中空空的人儿,加之临近新年他们大多略有积蓄,这些小贩总是能够迅速倾销一空。
和平而懈怠,这就是亨利一行在12月末时漫步在新京大街上的感受。
中北部与藩地之间的战争阴霾似乎被他们彻底忘却,没人注意到历年以北部产品例如各种竹器为主的摊位今年空空如也的现实,他们只是满足于这一世繁华,并且认为这一切会永远持续下去。
人一多起来,麻烦也会增加。
嬉嬉闹闹的人群之中不协和的音调再度产生,亨利、米拉、约书亚、咖莱瓦与璐璐几人一同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
身高最高的贤者得以大致看清是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有人偷盗东西被抓。”他如是说着,而我们的洛安少女则一边舔着苹果糖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又是啊”。
这已经是他们待在新京的这段时间内见到的第5次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即便在繁华似新京这样的地方也并非所有人都期待着新年的到来。参拜、购置新衣物和走亲戚的资金消耗对于渡过了穷困潦倒一年的人而言是一股巨大的压力,而压力大了难免会让人有剑走偏锋的倾向。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吵闹的声音吸引了大多数路人和路边商家的注意,在人们安静下来以后那个衣衫褴褛者尖锐的嗓音变得无比显眼。
“又是北部口音呢。”“真是,这些人都回去北方不好么。”路人女子当中有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的这样小声说着。
北部的战事导致许多平民流离失所,亨利一行为避开围追堵截走陆路绕远足足一年才来到新京,但有许多人偷渡或者散尽家财乘船是早早就到了这里的。
只是失地的武士化作浪人尚且不受待见,失地的农民在这繁花似锦的大月首都。
也只能如同沟鼠一样苟且偷生。
尽管这一次似乎并非后者。
佝偻着身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赫然有着一头深蓝的头发。
他抱着几块上等的丝绸打算溜走,但被服饰店的小二揪住了肩膀的衣角。即便已经变成浪人,偷盗这种事情仍旧不常发生在心高气傲的新月洲士族身上,因而一时之间服饰店的小二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手抓着这名浪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木棒。若不是瞧见了对方的发色和隐藏在残破羽织下的腰刀,他当场就要一棒子打上去了。
眼下发现对方不是平民而是贵族,就这么僵在了那儿,松手也不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行动。
而这名落难为浪人的北方士族眼见对方被自己的身份吓住了,当下底气也足了起来,他把原本因为心怯而变得尖锐的嗓音压低了下去以提高威慑力。
“此刻松手,我还能原谅尔等的无礼。”他正了正佝偻的身形,刻意把羽织拨开露出和衣物同样残破的腰刀刀柄,又把手搭在刀鞘上大拇指抵住刀鐔。
“快走快走。”眼见冲突要变得不妙起来,其它路人和商户赶忙溜之大吉,只留下少数胆大的躲在街道拐角偷偷张望。
他们如同潮水一样褪去使得留下来的亨利一行变得更加显眼了起来,但服装店的人和那名浪人看了一眼也只当他们是好奇而不懂事的南蛮人,理都没理。
浪人的恐吓让店小二垂下了带有些血迹的大棒,他明显地缩了一下,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老板一直在给他打眼色让他不准松手,一时间便继续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