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此前修习过繁复的流光雪月刀法,终因王师父教得草草,加上他少不更事,难明玄奥真理,所以武功总不入流。这些日子他习得宝源秘笈心法后,不但内息大增,就连耳力、目光也变得聪敏异常。此刻得遇‘悟’字本,又将石壁上刻画的六大式修习完毕,武功已是一日千里,大是不同。这日,他以掌法修习三十六计技击时,惊奇发现,其中败战大式中的六式竟与沈无惧使过的雁门三十六掌有异曲同工之妙。李玄心下纳罕,经过一番细致比较,更加笃定败战篇中的连环计招式与沈无惧那日使过的平沙落雁秋水刀几乎相同,其中除了出手手法和方位略有不同,其单掌支地,双腿盘旋如风,跃起时反撩横切之招式,简直如出一辙。
他记得那日沈无惧与袁四姑娘交手,犹如耍杂法般,一会儿空中倒立,一会儿在地下盘旋,身形变化多端,交错之间不但快捷无比,而且掌刀纵横狠辣,直把袁四姑娘和金水逼的毫无还手之力。难道天下武学,虽划分成各门各派,但仍息息相通?
李玄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通其间的道理,暗暗道:“那日沈无惧使出的掌刀刀法古拙凝重,沉稳不羁,正与三十六计技击中提到的封、缠、击、让诸般要诀相通......对啦,沈无惧第一掌使的是封字诀中以守代攻,攻守兼备之法。其后的招式更有缠、让字诀中的守多攻少,立于不败之地的打法。看来天下各派武功,势同理似。”
这般所悟,是他武功更进一步的体现,要是放在从前,恐怕他想破脑袋也悟不出这番道理。
忽忽数日。李玄忘乎所以的潜心修习,不但将三十六计技击武功由剑式练到掌式,也已从刀式练到了拳式,到最后终于修到了圆润通顺、随心所欲之境。纵然如此,他也知自己的任督二脉尚未打通,内息时有枯竭,而且这路三十六计技击武功未经实战,与人对敌之际,能否完全由心而发、行云流水......看来只待他日见分晓了。
这晚,月光透过洞的洞口照进洞内,已与天山寒玉柱所散发的寒气融为一体。几片落叶,几截枯枝飘了进来,洞内显得幽阴寒冷无比。李玄知道深秋已经来临,有些动物在冬藏之前总会储备冬粮,为过冬作打算。因为到那时,白雪皑皑下,食物会成为最大的问题。我是不是该晒些肉干,预备过冬呢?他正胡乱想着,突觉耳边有隆隆之声传来,而身体也突然变得火烫无比。我这是怎么了?李玄暗暗心惊,正不知所措,身体突然又开始冰冷起来。时热时冷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至极。他一边深纳缓吐,一边思索道:“是红冰果的余毒没有除尽?还是我走火入魔了......”惶急之下,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洞内,只见月光下,一切事物变得好似蒙上了一层暗尘,愈发清冷凄戚。李玄想到自己陡逢奇遇,虽习得神功绝学,如今却孤单在这荒崖之地,不禁心中一酸,自语道:“我死而复生,机缘巧合的修习了上乘心法,本该欢喜,却怎么悲伤起来了呢......唉......我这是病了,还是这些日子修习《宝源秘笈》和三十六技击武功太过急躁,未曾好好的歇息,引发了焦虑心思,急火攻心......”他勉强收摄心神,试运内息,发觉丹田内并无异状。看来还是要以丹田的温热内息来驱散寒热!李玄镇定下来,缓缓调息运气几个周天,直到丹田暖意融融,内息涌动,全身经脉通泰,寒热之感渐渐消退,这才倚着石壁沉睡过去。次日,一觉醒来,发现洞内早已大白,曙光穿过洞口落在身上,便起身将三十六计技击武功由剑法至刀法,再由拳法至掌法习练一遍。
李玄因知洞铜镜的妙用,便琢磨着右手或剑或刀,左手或拳或掌的来习练合纵之法。因此,每出一招,便观察铜镜里的自己,有什么变化。经过数次反复练习,他发觉自己每使一招,洞铜镜便会因角度不同映射出不同的招式,而这些变化至比原来的招式多了七八种变化。一招出手,铜镜互动。他粗略一算,石壁上的二百一十六个图形招式因此共多出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变化。变化多了,修习起来要比先前艰难,但变化多了,三十六计技击武功的威力也成倍递增,鬼神莫测。
他见凭空多了这么多变化,惊喜交集,兴趣大起,观察着自己在铜镜里的影形,暗道:“原来这些铜镜妙用之下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手中鬼泣剑上下翻滚,舞到后来,催动招式,环环相扣,招招相连,倾泻速度之快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按武学之道从未一蹴而就,任何武功都没有一夜可以练成之理。但这路三十六计技击武功与《宝源秘笈》声息相通,所以李玄自练习开始便如鱼得水,似在温故多年来熟得不能再熟的功夫。李玄越练越快,待到使出三十六计技击掌法时,掌势不但轻盈万变,更能够在迅捷进攻中,据地反击,无论抬臂扬肘,跨步收腿,法度严谨自然,阴阳两环,转换流畅,招式之间不但丝缕牵连,且还独立成式。
其时已到午时,阳光被崖圆形巨石反射进洞口,清凉中带着炙热温暖。练到最后,李玄突然左掌疾拍,右掌随势而动,飒忽间,脚下不由使出之前极为熟悉的‘流光雪月刀法’步伐。他先是左三右四,再前五后二,纵横跃动,虽越奔越快,但掌风却逐渐缓慢凝重,直到将连环计中的第十三掌拍完,这才长啸一声拔起三丈,从石室端圆形洞口跃了出去。崖晨露早已干了,无边落木萧萧而下,放眼望去,极目尽处,无论山峦与沟壑,无论碧天与涧水俱秋意深深,秋意浓浓。
深秋景致,最容易勾起人的愁绪。
李玄仰望碧天,见一行旅雁振翅南飞,急急地从头上飞过,鸣声凄厉,似要赶快逃离这即将寒冷的北方。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感到荒凉孤独。他仰望着旅雁身姿,不禁大为感慨:“世事如棋,步步惊心,谁又会想到我因祸得福,一而再的得遇奇缘......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老天若要你死,或要你活,谁能奈何!”
他正无限感慨,突听一阵嘈杂,茂密的松林中猛地窜出无数山禽野物。只见野兔、山羊、野猪、山鸡、野鹿、麻雀......甚至还有幸存于鸡冠巨蟒口中的三五只硕鼠轰然而至。这是怎么了?为何众兽惶惶如丧,竞相狂奔,高飞低跑中往崖下而去?
李玄看得惊奇,正自顾盼,见原本碧蓝的东北天空一角,不知何时已变的漆黑如墨。激荡滚动的黑云,远远看去如雨夜潮涌的海浪,层层叠叠,向山崖这边扑来。
他心下纳罕,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厚重的黑云中突然射出一道电光。电光宛若金龙,划过无数直角勾线后,‘蓬’地一声,击中远处的山峦,随着一阵天崩地裂之声响过,那处被击中的山峦树丛突然升腾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猛极,被风吹过,不一刻,便四处蔓延开来。突然而至的黑云不断向南翻滚而来,一路上不断向大地射出电光,所击之处,无一例外都会燃起火光。这难道是传中的天火么?
李玄第一次目睹天雷神威,一颗心按耐不住,砰砰直跳。眼见黑云已越逼越近,顷刻间,便会翻滚到君王山崖的上空。他心下忽的一动,纵身一跃,返回了石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