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时口快,却忘了这个妹妹素来是个多心的。
挽了挽帕子,忙改口找补道:“你也莫心疼你阿兄,年前这段时日不算很忙,且各项事务都安排了专人负责,我们回来几日也不耽误什么。”
王氏抚了抚她的肩,笑道:“这两年在外,没有父亲庇护,你阿兄精进不少,只等再历练一年半载,寻个机会调回京城,我们也可一家团聚了。”
明芙知她是为自己宽心,柔柔点头。
马车自街上从缓缓驶过。
茶楼二层的雅间里,一道穿着靛蓝衣袍的男子定定站在窗前。
直到看着明府的马车混进车流,消失不见才,缓缓在包房里的小几前坐定。
霍凝半靠在凭几上把玩玉杯,凝视着朱岁安的神色颇为好奇。
陪他在这里枯坐半晌,只瞧见朱岁安整个人失了魂儿一般,一个早上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引得他如此望眼欲穿。
朱岁安顾不得管被人窥探,接连几叹,呆呆望着窗外,仍未回神。
霍凝将茶饮尽,推地起身,“走了。”
“别,”朱岁安恍恍惚惚地回神,展臂拦住霍凝,“先别走,再陪我坐一会儿。”
霍凝眉梢微抬,懒懒哼笑,“你是公府世子,自有大把时间消磨,我时间紧要,大理寺还有一堆事等着我,真走了。”
“再坐一会儿,就一小一会儿。”朱岁安拧眉看着霍凝,艰难道:“方才…...你可知方才从这里过的,是哪府的马车?”
霍凝神色微然一顿,落座回去。
朱岁安眉眼黯然,嗓间似夹了刀片一般艰难吐字,“那年她大婚之时,我便是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顶红的耀眼的八抬大轿,将她抬进忠宁伯府。今日在这里目送她和离归府,我心中说不得是喜是忧。”
朱岁安语调失落,短短语句中尽是浓浓的、散不开的愁绪,对坐的霍凝呼吸忽地窒住,心似漏跳了三分。
他神色凝住,半靠在凭几上一动不动,那股几日来似散未散的酥麻痒意再次攀上心头,带着汹涌的潮意将他脑中意识冲散。
唯剩“和离”与“忠宁伯府”二词在脑中来回交错。
朱岁安暗自神伤,并察觉霍凝的异常。
“我下月就要成亲,她却在此时和离,当真是造化弄人……”
朱岁安端着茶杯,狠狠饮了一口。
恨不得灌上二两黄汤,不管不顾地醉上一回。
可他不能。
他身为朱家嫡长子,北荣未来的信国公,他有太多事身不由己。
祖母笃信鬼神之说,早在他十四岁时便请护国寺高僧算出他嫡妻的八字。
非是八字相符,绝无可能进朱府的大门。
明芙又是明正卿的心头肉,信国公府再显赫,明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去给他做妾。
这些年,他从未肖想过能与她有什么结果,更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一点心迹。
唯有每年央求母亲办一场马会,远远看上她一眼,便已知足。
霍凝收回神,眼波柔情流转,“也未必。”
造化也未必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