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先生于中叹道:“君上之仁德,可鉴日月。”
曹先生道:“君上何为?”
信陵君道:“芒申归国,恐一时难返。二公子至,可留营中,以通大梁。”
曹先生道:“此二公子非少公子可比,性甚粗,行甚鲁,用恐贲事。”
信陵君道:“但用其长而避其短,又何虑哉!”然后继续推进刚才的话题,道:“汝等欲军来华阳,二公子何意?”
曹先生道:“但言无将军之令,恐不当行。靳先生遂命臣星座入大梁请命。臣入府咨于家老,家老言,营中之事,将军之令事小,军营残破事大。遂调诸先生能通军事者二三百人,随臣入囿中。家老亲于芒府呈禀一切。”
信陵君道:“所言甚顺,何意劫中大夫驾?宁将军不允乎?”
曹先生道:“非也。臣夜半入城,家老次日调选诸先生甚繁,不及入芒府。晡时,中大夫来告次日出城,家老欲其以随卫为名,引出诸先生,中大夫再三不允。时短事急,迫于无奈,臣等遂为此下策。想臣等出城后,家老方将此事告于将军。臣等出城后再三请罪,中大夫亦宽容大度,曾无介怀;乃出节符,退城中追蹑者。同往囿中,劝导芒氏二公子及梁尉公子。得营甚便,赖其助也。”
信陵君道:“汝敢大妄为,奈孤何?何以对王?”
曹先生道:“何所虑也!但尽推于臣,缚臣于有司,不过笞三五十,罚钱若干。笞则臣身受之,钱则君上任之,必无害矣。”
信陵君笑骂道:“狗猾贼,倒好计策!”说笑片刻,信陵君又问道:“大梁城内究竟若何?可有何不妥之处?”
曹先生道:“城中清市静坊。少有行人,惟军卒耳。以臣之见,尚属稳便。”
信陵君忧道:“闭城未及十日,又值秋收,四门无警,自然稳便。若旷日持久,兵临城下,难免生变。”
曹先生道:“兵者,凶事也,何能预焉?但尽人事而已。”
信陵君复又问道:“中大夫曾无丝纤介怀?”
曹先生道:“臣出城后,即奉大夫上座,再三请罪,愿身以笞。大夫言:既为国事,又何间焉;共为其主,不必萦怀。”
信陵君问道:“汝言大夫以节符退追蹑,何也?”
曹先生道:“车过梁西驿,大夫言,大梁城值盗贼,必不罢休。若使人追蹑,颇为不便。臣等遂请其计。其出节符道:可持吾节符,具言其事,以退追蹑者。吾等遂留数先生于梁西驿守候。后归告曰,追蹑者已至,与其节符,告其归矣。留六骑以为证。”
信陵君道:“何以留骑?”
曹先生道:“未及也。可详询之。”
信陵君道:“追蹑者何人也?”
曹先生道:“亦未及也。”
言谈之间,华阳城已经在望。信陵君叫开城门,仲岳先生安排好须贾大夫的宿外,就命须伯岸随身侍候。
华阳城其实是一个臣型防御性城堡。四面城墙均以最便于发挥射击威力的方式进行加固和改造,最为突出的就是加筑了马面,保证城墙下的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每座城楼都有三排射孔,形成相当的射击密度。城内并无市坊街衢,只有一排排军营和城南一片宽大的校场。城正中则是仓库区,粮仓和武库足有一里见方,形成城中之城。华阳尉府就在仓城的南面,正对那片校场。这使得守卫仓库和守卫官府的部队可以相互支持。如果华阳尉不是胆小识浅,而是决心抵抗的话,恐怕一两个月也未必攻得下。
城中额定戍卒千人,粮秣、军器都是按这个基数诸存一年所需。华阳周围还算富庶,又是北边进出韩国的门户,华阳尉府自己的钱粮也颇可观;各级军官,甚至戍卒都有自己受贿的渠道,在这里当差是一项不错的生意。城中戍卒大部分是从周边招募的游民,少部分是从其他地方投靠而来;其上层,则是韩朝庭各种势力安插进来的关系。比如两个营司,就分别来自国相府和郑令府的推荐。
魏军入城后,卒伯以上的军官都被告知仍守原职,但均由信陵君派出门客“辅佐”;什、伍长和士卒则发一月禄米任其归家,不愿归家的,仍留原营,但均为魏武卒所接管。命令下达后,留下的韩卒只余百十来人,均为外邑投靠而来。魏军顺利接管了华阳的防务。尉府和仓城由武卒和门客分别护卫。一千守军按武卒和民军各一营入城。自然,入驻华阳的武卒,正是那支从各军选拔出来的什伍长组成的精锐。民军一营相对庞杂,但也是从中营中挑选的精壮,各级长官均推年长老成者任之,营、卒级长官也都有门客辅佐。
信陵君下榻的华阳尉府虽然宽敞,但后宅为华阳尉所据,前院两侧厢房都为门客所据,其实很拥挤。所以仲岳特地将须氏父子安排在仓城之内。那里虽然房舍不如府邸轩亮,胜在安静:守夜者只有三人,但房舍却有五间。当然,住在仓城之中,须氏二人自然也不可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任何非法靠近仓城的人都会被严厉处罚,须氏父子非经召唤,也不得自由出入仓城,甚至连出房舍都会有人监督——这是仓城的管理规定。